今日王大水回來得有些晚,陸老頭直嚷嚷著肚中饑餓要飯吃。沒法子,蘭秀雲隻得拜托楊嬸子熬了鍋野菜湯,蒸了幾塊糜子饃饃,請陸神仙將就著吃。老頭捧著個人頭大的碗連湯帶餅吸溜吸溜吃得歡快。
孫泉和朱貴自是不好蹭她家的飯食,嚼著小趙媳婦炒的黃豆,飲著油茶湯,倒也不覺得餓。隻是張鉤子流著口水看著陸老頭用飯,好生羨慕。那張翠翠倒也沒閑著,問小趙媳婦要這要那,人在屋裏倒是舒坦。氣得小趙媳婦衝出屋子,摟著爹爹的胳膊眼淚汪汪。
“大水!你可回來了。趕緊回家看看,你家遭了難了!”
“啥!我早起走的時候還好著,怎麼回事?”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可憐的!”
王大水扛著一擔柴,心事重重得往家走,沒想到還未進家門就得了這樣的消息。幹脆撂下幹柴,一瘸一拐得往小院裏奔走。
一進院門倒是一驚,孫泉和朱貴起身相迎,旁邊還有一個吃得熱火朝天的陸神仙。王大水心裏暗驚,這幾人咋碰到了一起?真出了什麼事?
這時朱貴向他彎腰作了個揖說道:“大水哥,今日我們夫妻對你不住了!”看到這人,他心中燃起一團怒火,正要向前揪著他衣領問個明白。卻聽到楊家嬸子招呼他趕緊進屋看看自己妻女。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頭碰頭訴說了一番今日的慘況,淚如泉湧好不可憐。王大水悲從心中來,這些個惡人盡幹些肮髒事情,荼毒良善,老東家那麼好的人他們要算計,自己一家子任勞任怨得謀生活,他們也要上門來糟踐,是可忍孰不可忍!
抹了把淚,撇了娘倆衝出屋子,一把揪住朱貴怒吼道:“你們還想怎麼樣?漿洗衣服的錢說欠就欠著,我沒打上你的門去要。大丫救你兒子差點沒命,我也沒去找你要個說法。我被你們二人忽悠著犯下大錯,我自認是個笨的也就認了錯處。老東家不明不白得去了,我也沒法跟你們鬥上一鬥。我王大水隻想做個縮頭烏龜,保我一家安穩好回鄉去把大丫養大。就這樣,你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想把我逼死嗎?
朱貴,你小子虧不虧心?我爹和我都把你當自己人看待。你家被人搶房奪地,我爹給你尋了來京城的法子好讓你長大成人。你落難了,我把你留在這紅花坊,盼你尋個機會翻身不至於流落街頭。可你怎麼報答我們的?成天跟那些汙七八糟的人攪在一塊,你的心也變黑了嗎?”
朱貴麵露戾色,直瞪著王大水的眼睛,恨恨得說道:“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就把那些事情往我身上扣。我可不給別人背黑鍋。
你王大水生意上出了事,那是因為你識人不明,本事不到,跟我沒關係。我當時怎麼跟你說的?讓你再等等,你偏是不聽。王慶祥是少東家,他說什麼你聽什麼。你就是王家的一條狗,從來不動腦子,主子說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出了事就說自己冤枉的,全是人家害得。你也不想想,那些人怎麼不敢去騙別人家的掌櫃,偏偏來找你?
老東家是個好人,遇上你這樣的笨人,他居然放了你條生路。朱貴服他,對你他真是偏向得厲害。至於他老人家怎麼去的,那是他王家的事,我怎麼知道?王記祥瑞那麼多的主顧,老東家那麼多的至交好友,沒一個出來嚷嚷著有冤情,你一個大字不識的跟班憑什麼來胡說?
我朱貴承蒙你爹的大恩,是躲過了那些親戚的迫害,我沒忘記。可我賣身王家十年,簽的是奴契,死活由主,過著賤奴的日子和留在鄉下與惡人周旋有什麼區別?當初我在王家也是差點被打死了的。
你呢?我蒙冤的時候怎不見你出來相助?站在王家大院裏,連句公正的話都說不出來,主子說要打死我,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事後我能在這紅花坊住著,多虧你王大水有這一處院子,你也不曾找我要過租金。可是我要問你,秀雲、我娘為什麼都認為我是個壞人?我的苦我的罪,你們有誰想過?主子一切都是對的,我就該被冤枉被打死嗎?你不用衝著我喊叫,我受過罪不比你少。”說到這裏,王大水兩手顫抖,隨之勁也謝了。朱貴用力推開他,撫平衣上的褶皺,鄙夷得看了他一眼。
王雪聽著十分氣惱,這不是偷換主題嗎?今天要說的是他老婆行凶傷人,不是論他之前的憋屈。
“嗨!那是你們之前的恩怨與今日無關。王大水!你媳婦姑娘可是重傷,老夫下了血本用藥,你家還欠著我九百個子,今後幾天,我還要天天到你家來診病吃飯。你跟他扯那些沒個鳥用。趕緊著,問問他什麼時候把銅子賠來,老夫還要花用,等不了。”自有那比她還要著急的。陸老頭催問道。
“對對對!兄弟間鬧個脾氣正常。過去的事咱們不提,就說如今要怎麼辦。把這事了了,各過各的,平心靜氣得過日子就好。”坊長出聲道。
“好!我要報官。我要告這婆娘行凶傷人!”王大水高聲道。
“行!你告便是,我兩貫銅子也就再等等。官老爺怎麼判我就怎麼做。一擔柴一斤糜子,你能救活你的妻女?”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王大水就是賣身也會讓她們好好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