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陸老頭所說,連服了三天他的密製藥丸,一粒苦一粒甜,王雪身體恢複得很快。胳膊腿腳也比以前順溜許多。可見,陸老頭說她骨頭不正是有道理的。加之十來天的鍛煉和休息,王雪覺得她也可以像個正常孩子那樣爬樹翻牆上房揭瓦了。隻是蘭秀雲的病依然未見好轉,不讓她動針線,不讓她幹重活,可是她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怎麼會這樣?”陸老頭吹胡瞪眼得指著王家的飯食譏諷王雪父女兩個,成天的粗糧不見半點葷腥,連個雞蛋也沒有,就這還想補身體?
也是,最基本的肉蛋奶在這裏屬於奢侈消費品,隻有上層階級的人家才能吃得起。平民一年到頭能吃上兩回肉,平時吃頓飽飯,一年四季有件蔽體保暖的衣衫就不錯了,何談營養這一說。
再者說了,明明知道王家困難,他一個老頭賴在她家裏,蹭吃蹭喝,還要蹭衣服穿。那飯量足足是王大水的三倍。吃得王雪心頭直發顫。
可蘭秀雲說什麼得救過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給予王雪溫暖的人,才二十四歲,說什麼也不能看著她正值青春年華就悄悄死去。王大水也不能!他們夫妻兩人同甘共苦,好不容易有了盼頭,怎麼能眼睜睜得看著結發妻逝去?
每天,小院中還是王家起得最早。王大水依然出去砍柴換糧,要不然他心裏不踏實。病中的王雪和蘭秀雲也沒有睡過一回懶覺,家務和簡單的針線,還是要做的。坐吃山空的道理,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多餘的話沒有任何意義,隻有身體好的人想方設法得賺到更多的錢,最起碼不要過多得占用那些剩餘的銅子,才能保證蘭秀雲沒有饑饉之憂。
財富在鬧市,自認為跟著牛春生學了不少的大周文字,加上現代的文化知識,王雪認為可以在西市尋個小生意做做。
坊裏的窮孩子會去城外挑撿野菜或者捕些小獸,拿到西市上換個飲餅,得幾個銅子,賣不出去也能拿回坊裏,送給鄰居換頓飯吃,再不濟也能給家裏添個菜。
幹這個,瘌痢頭最是勤奮。上次撿回王大水扔在道上的柴火,王家請他吃了兩個糜子餅。這次用一背簍野菜換了一頓湯泡餅子吃。可憐的,好像八百年沒吃過飽飯,連吃了三大碗,都快趕上陸老頭的飯量了,這才扶著肚子慢慢往回走。
沒道理那些笨娃娃和這個外表邋遢的瘌痢頭都能混口飯吃,她王雪就不能?
麥粒野菜捏成一團,放在陶盆裏蒸熟了,撒上少許鹽巴,父女兩吃過以後,帶著背簍卷了刃的砍刀就出門了。早就跟楊家嬸子和小趙媳婦打好了招呼,有她們看顧著蘭秀雲,他們也放心。
城外曠野河灘上物產豐富。往往是些老弱病殘婦女孩童會在這裏拾柴挖野菜。王大水身有殘疾,又壞了名聲,在城裏找不到活讓他養家糊口,隻能來這裏砍上一擔柴,拿到城裏換些粗糧,勉強有口飯吃。一般的壯年是絕不會幹這買賣,忙乎半天,收益太少。好在,王大水有固定主顧收柴火,不至於空手而歸。
十來歲的小姑娘,流著鼻涕背著年幼的弟弟,帶著小妹,連拔帶扯飛快得弄了兩背簍野菜。再把弟弟挪到前麵,自己背上一個背簍,把另一個往小妹後背上套。小丫頭不肯,當頭就是幾巴掌,啪啪啪!小丫頭這才嚎哭著背上了有半個她大的背簍。三個人攜手往城裏去了。周圍的幾個小孩子都是這麼幹活。而不是王雪那樣精挑細選。
艾草拔一堆,苦苦菜撿一堆,蒲公英葉子,還有枸杞嫩芽再來些。沒有雜草沒有土,幹幹淨淨弄了一背簍。活幹得有些慢,沒法子,赤手空拳,全憑手在拔。這活王雪可是頭一次幹。好不容易弄滿了一背簍。等王大水弄好了一擔柴,兩人一同往西市裏去。
王大水要去主家送柴火,千叮嚀萬囑咐王雪不要亂跑,跟著那些賣野菜的小孩子在一起,就在原地等著他回來。最近城裏不太平,孩子走失這種事,已經發生了好幾起。走出去幾步,實在不放心,又折回來把自己那份幹饃塞到了王雪身上,省得孩子餓了受不住別人的誘惑跟著跑了。
做生意這種事,運氣能力缺一不可。先來的孩子們依然在等著別人來買。就是讓小妹抱著嬸子奶奶大姑娘的腿哀求,人家還是撇撇嘴拔出腿轉身就走。看來,今天的運氣很不好。
王雪把艾草、蒲公英、苦苦菜分成三堆放。枸杞嫩牙放到背簍裏,這些嫩芽可以製成茶葉,她另有用處。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幹幹淨淨,回家用水衝衝就可以做著吃。這一堆裹上麥粉蒸熟拌上油鹽,味道好。這一堆在開水裏過一過,放涼拌上蔥蒜,脆生還去火。這一堆,煮炒都可以,調在湯餅裏,味更美。一堆四文錢,三堆十文錢嘍。
啥?太貴了。這位姐姐您可看好了,別家的便宜,可是拿回去還得撿啊。您這青蔥白嫩的纖纖玉手,弄髒了弄皺了可就不好了。
哎呀!這位大叔,我隻收銅子不要炊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