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你留在這裏,幫著蓉蓉照顧白爺爺。”路阿姨在他們的後麵跟著走進屋來,“我和你爸去菜場找白家阿婆回來。”
“謝謝,蓉,蓉,謝謝……”外公歪著半邊嘴,含糊不清的說著。
白芙蓉自然是明白的,她追到門口扯著嗓子叫道:“謝謝藍伯伯,謝謝路阿姨。”
“不客氣。”路阿姨笑眯眯,“這孩子,才幾天沒見,這小嘴怎麼變得這麼甜?”
“寶華哥哥,你今天怎麼沒有去上學?”
藍寶華才十五歲,應該是還在上學的年齡,可是今天好像是星期三吧?為什麼他會在家裏?而沒有去上學?影月極力回憶著。可是,那時候太小,實在記不得那麼多了。
“我們學校的老師都被拉出去勞動了,我們這幾天都放假,要到下個星期才去上學。”
藍寶華給白芙蓉的外公蓋上被子,轉身看著站在他身後的白芙蓉:“聽說你病了,從此後不能再去幼兒園了對嗎?”
“嗯,是的,那藥很苦很難喝。”白芙蓉的小眉頭開始打結,“還要吃那些一點都沒有味道的飯菜。”
“那確實挺痛苦的,不過我聽爸爸說,藥越苦治病才越快。”藍寶華很認真地道,“如果你聽話好好喝藥,等你病好了,我帶你一起去公園裏玩,帶你去騎電木馬,好不好?”
“好呀,我就喜歡騎電木馬,媽媽老不帶我去。”白芙蓉雀躍,“你不能反悔。”
“好,絕不反悔。”藍寶華伸出右手的小指,“寶華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來,我們拉鉤。”
“嗯,拉鉤。”白芙蓉也伸出右手的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蓉蓉,你又纏著寶華哥哥幹什麼呢?”
外婆拎著裝滿菜的籃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身材高大的藍伯伯。
“寶華哥哥說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騎電木馬。”白芙蓉小小的身子貼在藍寶華的身上,兩個手扯住他的一個胳膊使勁地搖晃著,“寶華哥哥,你告訴外婆,蓉蓉說得對不對?”
“白家阿婆好。”藍寶華很有禮貌地道,“我在和蓉蓉說去騎電木馬的事情,她聽了很高興,正在這裏跳呢,您就回來了。”
“小,梅……”外公含糊的聲音從床上傳來,“材,料,要,去,交。”
“嗯,你不用急,好好躺著,材料我會讓永剛給你去交的。”外婆聽見外公叫她,便放下手裏的籃子走到外公的床前坐了下來,一邊給外公掖著被子,一邊說道,“醫生說你要好好靜養幾天,別再說話了,好嗎?”
“蓉蓉,我們先走了,有事的話,你隻要在窗口叫我一聲就可以了,知道嗎?”藍伯伯見沒有他們的事了,就拉起藍寶華的手告辭向門外走去。
藍寶華跟在藍伯伯的後麵衝白芙蓉擠了擠眼睛,又揮了揮手,這才跨出門檻走了出去。
從這天開始,外公就一直被困在了床上,白芙蓉再也沒有看見外公站起來過,每天他就那麼坐在床上,背後墊著高高的枕頭,很認真很專注地寫著他的交代材料,一天都沒有間斷過。
外公信奉的人生哲學正好和三國演義裏的曹操是相反的,他始終認為——寧可天下人負我,而我絕不負天下人。
因此,即便是在被冤枉之後,即便是在被莫名地打成****之後,即便是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之後,外公都從來就沒有過怨言,他一如既往地遵循著他的人生格言,默默地日複一日地寫著他的交代材料,巴望著有朝一日可以有出頭的日子。
外婆每天一早起來就拎著籃子去菜場裏買菜,回來之後就是做飯,照顧外公和白芙蓉,然後在家等著爸爸和媽媽下班回來吃飯,偶爾有空閑的時間才可以到樓下去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