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涼州賢孝唱詞 第七章小姑賢

唉——三千的正曆唱前呀啊唉——賢呀,說是麼二十的呀四孝,說是那麼就說賢唉——啊唉——人啊。

把這些死條對句丟口後,打開了國家的書箱櫃,書裏頭摘出本古人的傳。哪個朝裏說賢書?哪位孝裏論古人?明朝手裏說賢書,第八孝裏論古人。我問了賢人家何地,報名麼上姓可在哪裏。家住本在貴州馬王鄉,馬王鄉裏有家園。那莊道作王員外,員外夫妻過門半輩整,家中隻有所生兩苗根,所生男孩叫王小林,所生女兒叫王桂花。

小林在學讀五經,如今讀書成了人,勞動背弓一雙人,又給學生把親來訂。訂親沒有往別處訂,訂親訂到了馬家的門,訂下了個賢良小姐名叫個馬金花。一十六歲就送過了婚,十七上娶到了王家的那個門。高堂設席香案桌,寶鬥設著個滿堂紅。拜罷天,拜罷地,拜罷高堂父母親。抖紅氈,進新房,端的兩把交杯盞。紅頭繩,扽床沿,驢鞍子備在門檻上。鴛鴦枕頭高墊上,紅綾被兒鋪一床。麻麻利利上了床,核頭棗兒欻拉拉響,夫妻兩個配的姻緣。裝新呀裝了三天的整,待客待了三天整。親戚回上親戚門,鄰舍回上各莊村,各人各幹各營生。

偏偏黃道日子不辦親,黑道日子上要辦親,黑煞老爺打著空中過,衝壞了婆媳婦兒的緣分散。自從小姐麼到婆家,婆媳婦兒麼就沒緣法。新娶的媳婦兒馬金花,孝順了母親的飯供茶。媳婦子來到書房中,忙把母親就叫幾聲。雙膝跪到地埃塵,母親麵前把禮行。先問母親清省好,再問母親可安寧。行罷問禮一坐定,開言就把母親問:“唉,叫聲我家老母親,你今個想吃些什麼飯?想喝些什麼湯?吩咐你媳婦給你灶上煎。媳婦兒一天能做著吃上八樣兒飯,媳婦兒也不發煩。”母親生來老妖精,一見媳婦兒黑眼瘋:“喲喲喲,我的媳婦子,自從把你狗賤人娶到家廊中,你做下的那個茶飯我就不遂心。你問我想吃些什麼飯,你一天能做著吃上八樣子飯,那個飯全不算,為娘的一天要著吃你的十六樣子飯,吩咐你媳婦給我灶上煎。”

“頭一頓不吃你的別的飯,要吃你的珍珠兒鋪翠花。二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魚兒亂鑽沙。三頓不吃別的飯,吃你的猴兒倒上杆。四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蛛蛛來吊線。五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土裏頭埋的野雞蛋。六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黑驢子翻滾不見麵。七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精肚雀子裹麵杖。八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空殼郎拌麵湯。九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癩蛤蟆鑽淄泥。十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紅嘴綠毛飯。十一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筒筒菜柳葉兒麵。十二頓不吃你別的飯,要吃你的針紮荷包配絲線。十三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關老爺騎馬不踩鐙的好茶飯。十四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劊子手上炕鱉跳崖的好茶飯。十五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手拉羊皮的飯。十六頓不吃你別的飯,吃你的禿葫蘆給我頂的方磚。”

媳婦子聞聽母親要著吃的是珍珠鋪翠花,年輕骨嫩的不懂啥,婆婆的這些子茶飯還沒有學下,挖了一碗老豆麵,撥了些豆麵撥疙瘩。把飯端進了書房門,叫聲母親你但聽:“想吃我的個珍珠鋪翠花,這就叫個珍珠鋪翠花,給你母親你吃吧。”母親一見怒氣生,“喲喲喲,把這個賤人狗雜種,我說的東,你拐的西;我給你說的是東門樓子西吊橋,你拐的是老娘的褲襠裏跳的黑虼蚤;我給你說給的東門樓子,你拐的是老娘的身上的瘊子;我吃的珍珠鋪翠花,誰叫你給我撥這個豆麵撥疙瘩?”

蹬掉桌子打掉碗,方盤子刷到當天院。叫丫鬟:“快快來給我下白麵,白麵吃上我美美地裝一肚子蛆,我明個早升了慢慢消停我再收拾你。”

一夜五更休成了眠,又到了天明清早上。刺梅條子砍幾捆,皮鞭捋了個幾十根。來是就到小房中,三把鞭子並一把,十根刺條並一根。媳婦的身命欻了個盡,鞭子的個條子家就下歹心。鞭子打來一個紫不綹,條子下去打著冒鮮紅。鞭條沒有一斤重,打到身上怎麼有千斤。打到前心裏後心裏也疼,打到左邊右邊裏也疼。打到前心好像怎麼掏了我的心,打到後心好像怎麼打斷筋。渾身上下就打成一個血淋淋,鹽末子撒上又拿黑醋噴,疼得那個媳婦子就直了聲。

開言來不把別的尊,連連就把母親我就尊幾聲:“我的老母親呀——你就饒命饒命多饒我的命,留情留情你就多留情。高抬你的貴手你就饒下我的命,這輩子我忘不掉你母親的個好恩情。我的母親呀——我的老母親呀!你要打死我媳婦沒要緊,氣壞了你母親叫誰擔承。你今個打死了我媳婦是個腳跟皮,褪掉一層一層起;氣壞了你母親是個窗簾紙,天陰下雨叫你多乎續。我的母親——我的老母親!你就打死媳婦韭菜樣,前道子割掉後道子長;氣壞你母親是個草上的霜,太陽一照就反了光。我的老母親呀——我的母親呀!打死媳婦門前的柴,前月燒掉後月來;氣壞你母親是個山上的鬆呀,一斧頭砍倒也不起身。我的老母親——你就打死我媳婦沒要緊,氣壞你母親誰擔承。你看我的母親喲你聽,總是我們媳婦兒的年紀輕,樣樣兒的茶飯沒有來學通,希望你母親給我說分明,我再給你母親麼造現成。我的老母親啊——”

“你狗雜種,你娘家門上把駱駝放,放豬放羊你理不端。你的茶飯沒有來學通,為娘的說給你你不懂呀。等到一日我的王小林兒子轉回家,我給王小林說白話,寫上個休書把你休掉吧,從說一個會帶鑰匙的能當家,頂你兩個馬家丫頭兒馬金花呀!”唉,媳婦子疼痛怪難忍,渾身打成血淋淋,爬到床上就起不動身。

再說王小林在學讀五經。他在學裏麼讀五經,爬到桌麵上來判文,一陣陣心急眼跳麼了不成,心又慌眼又跳,左臉不燒右臉燒,難道我的家裏遇下啥事了?師傅的麵前告了個假,書包子抱上就回了個家呀。

回來就到家廊中,母親的麵前把禮行。先問母親清省好,再問了母親可安寧。行罷問禮一坐定,開言就把母親問:“唉,母親,你聽,家有大事在家中,為什麼你雙眼掉淚為了啥事情?還是哪個當家族戶得罪了你?還是哪個左鄰右舍麼難為了你?你的這個原話給我說仔細。老的得罪了你還倒罷,小的得罪了你我跳上蹦子我罵死他。若那狗賤人妻兒衝撞了你,我抽了她的筋,我剝了她的皮,我一定給你母親出這口氣。”

母親生來是個老妖精,巧言伶語就說得凶:“唉,我的小冤家,我的小冤家,也不是哪個當家族戶得罪我,也不是哪個左鄰右舍麼難為我,就是你的媳婦子在家中,為娘的說話永不聽,活活地能行氣死人。太陽不落家睡下了,紅日三杆起來了;早升睡到了大飯罷,白刷刷的氈上把床尿下;聽著院子裏人說話,睡著被窩裏就對答。唉,我的小冤家,你說叫我該罵不該罵!睡著晌午了才起來,頭不梳脬牛衣,臉不洗賽過地,脖子不洗賽車軸,腳不裹好像個駱駝蹄,髒手不洗拾糞杈。倒了東家串西家,裹腳頭撈上丈七八,踏斷帶帶子綰疙瘩。唉,小冤家,你說叫我該罵不該罵!串著這家子吃上些飯,串著那家子喝上些湯,偷嘴尿床都占全,剩飯陀螺壓塌山。吃了飯,嘴一擦,蹲著屋裏給你不幹啥,熱屄拓到冷地下,長抻腿家倒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