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於浩不但不怒,反而嘻嘻一笑。他迅疾抓起阿娜那脆弱的手腕,拉著她便衝著“雅苑食府”的方向走著。
“你說的對,我是在說氣話。”他笑嘻嘻的,“那麼,你過來見證一下吧。”
他要去“雅苑食府”,是因為那裏的粥是全校最好吃的,是因為過去他同顧秀明一起吃粥必來的地方。
今天是周四,以前他們每在一周中的這麼一天就一定來吃粥,不管是否感冒傷風。
這一切阿娜是根本不知道的。當然,悄悄地跟在兩人後麵的蝦米也是絕對沒辦法想象的。
他們很走運,因為還沒走到食府的門口,他們就在校園英語角幹枯的淩霄藤下撞了個正著。
夏季淩霄盛開的景象早已不再,曾經的陽光氣息在顧秀明臉上似乎永遠都被埋在冬季的寒風下。葉已枯萎,差的就是皚皚的白雪為他們蓋棺定論了。
阿娜緊張極了,雖然她不願意看見自己不想看見的一幕,但她恐怕總是要麵對這一切的。
她望著於浩的臉,於是就看見他頗具深意的笑意正死死的扣住迎麵而來的顧秀明。
隻要不是瞎子的人,總是能看見自己對麵站著的人臉上的表情。顧秀明顯然不是瞎子,但他卻似乎絲毫沒看出站在自己對麵的於浩正衝著自己笑。他心事重重地隻管走路,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風景,更加不可能注意往來的人。
擦肩而過之後,於浩轉過身去,盯著顧秀明的背影繼續他的笑容。
“浩!你不要這個樣子!”阿娜是知道他的脾氣的,於浩賭氣起來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
阿娜的話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因為她馬上就發現於浩閃電般的身影飄了過去。
拉滿弦的弓總是會讓箭走的又快又遠又狠的。於浩早就如一支放在滿弓上的箭,時機一到他便脫弦而出,射的又快、又狠、又準。
他飛身而去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看到顧秀明將要跌倒的身軀。
或者是因為想的太入神了,顧秀明壓根就沒看見自己的腳下居然還有台階的。他一個不防備踩空了下去,倘若沒人來扶他一把的話,他就算不死門牙也總是要磕掉兩個的。
他很幸運,因為於浩很及時地拉住了他,並且衝他笑著。
“嗬嗬。”於浩的笑是沒有聲音的,但總是能從他的表情聽到“嗬嗬”的聲音。
顧秀明驚魂甫定,但“大難不死”之下總是要向人家道聲謝的。
“謝謝你。”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帶著歉意的笑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了於浩的手心。
看起來他的表情很友善呢!
顧秀明的笑鼓舞了於浩。阿娜雖然暗地裏替他們捏了把汗,但總歸還是要替他們高興的。
於浩正要回應什麼,卻見顧秀明很有禮貌地衝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你微笑,純屬禮貌。”
鞠躬固然是禮貌的,但鞠躬也讓兩個人最少保持了頭部和腰部之間的距離。
“我真是自作多情了。”於浩衝自己笑了一下。
他的笑帶著一種苦澀,帶著一絲嘲諷,更帶著一抹猙獰。猶如一個鬼魅,在狂風暴雨的夜晚中,在閃電雷鳴中爬在他的窗口,“嗬嗬嗬嗬”地發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聲音。窗戶隨著一陣陣的風隻管吱呀吱呀地一開一合著,破碎的玻璃濺落在血海似地紅地毯上,也掉在窗戶外的牆角下。“嗬嗬嗬嗬”。於浩也分不清自己的表情傳達的是笑還是其他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顧秀明微微報以一笑,卻是滿麵尷尬。對於眼前的這個人,他並沒有如見到“舊情人”一樣,也沒有如見到分別已久的老友,隻是以一個陌生人的心態,陌生人的眼光,陌生人的微笑去禮貌地給一個衝自己微笑的陌生人一個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