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主顯然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但中國人向來有這樣一個傳統:無論如何不能承認自己犯錯,所有的錯誤都是對方造成的。或者正是因為這樣的心理,按理上汽車撞人應該是車主開車不到家,車主卻將所有的罪過歸咎於被撞人的身上。
倘或撞到了,索性多軋兩下弄死被撞人之後揚長而去算了,因為一個死人總是不會追究自己的法律責任的。
但是沒有被撞到,那麼人家更不可能追究自己的責任。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為掩飾自己的驚慌失措,車主總會嚎嚎教育路人一番的。
這個驚慌的車主打破了如意算盤,因為此時的顧秀明也是被罪惡折磨的極度驚慌。而魔鬼也將這樣的驚慌升華為一種怒火。
“鳥人是怎麼開車的?”顧秀明氣急敗壞,“不開車你全家會死光光啊!”
“小狗日的呢怎麼講話呢。”車主搖下了車窗,伸出頭來。
他是個男的,四十來歲的樣子,西裝革履的。不過他肥頭大耳的長相卻讓他不像個職場人,倒像電視機裏麵的黑幫老大了。
“小四,算了。”裏麵還有一個女的,戴著頂毛茸茸的帽子,“問他去什麼地方,送他一程吧。”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好人?顧秀明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他略略偷眼看了看後排座,也沒看清楚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長相,依稀隻看到她的胸口堆著一件毛茸茸的皮衣。
後門打開了,一個穿著豹紋風衣的女人搖搖戳戳地走了出來。雖然戴著毛茸茸的黑色帽子,但依稀間還是可以看得出她畫了眼影,紅彤彤的嘴唇讓本來就很妖嬈的她更顯幾分詭異。
要在平時,顧秀明壓根就不會看這樣的女人,但今天因為王明豔的關係,他幾乎對任何三四十歲的女人都頗感興趣。此時見到這樣的女人,他差不多魂都被勾了去,居然木呆呆地站在那不動了。
那個叫做小四的男人看到他這樣顯然很不高興,於是忙走下車不由分說地甩了他一耳光:“毛還沒長幾根,居然敢這樣色迷迷地看著我姐啊!”
“哎呀,你怎麼隨便就打人家呢。”豹紋女人本來已經從後排開門轉坐前排的副駕駛,見這樣的狀況慌忙走了出來,“小兄弟,你預備去哪裏我送你,看你那樣子精神恍惚的很呢。”
她的手搭在顧秀明的肩膀上,溫暖的,軟綿綿的。顧秀明就如被觸電一樣,全身“瑟”的一下顫抖著。
“這麼冷的天還把衣服脫了,別凍傷風了,快上車吧。”她溫柔地說著,一把拉著顧秀明的手,“你們這些在外的年輕人總不愛惜自己,父母在家知道了肯定要擔心壞的。”
她的手軟綿綿的,似有若無。這隻手竟不像三十歲女人的手,倒像是十八九歲女孩的手呢。
“不用了……”顧秀明凍得哆嗦了一下。顯然,這個女人溫暖的手搭在他肩頭的時候,也順帶將他心中的那團燥火壓了下去。
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叫做小四的壯漢就如逮小雞一樣抓住了他,隻管往後排座一丟,“通”一聲關上門。
這情形倒有點像電視上匪徒抓人質一樣,隻管逮小雞一樣把被逮的人質往車後排座一丟,然後開著車飛馳而去。後麵總是要坐一個同伴的,他的職責是捂住人質的嘴,免得他叫喚。
但這輛車的同伴坐在前麵,躺倒在後麵的顧秀明也沒有叫喚。空調吹過來的暖風將他緊緊地包圍,車窗外卻是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梧桐樹對過便是一條狹窄的車道,往來穿梭的車流搖籃一樣搖晃著顧秀明的眼睛,讓他終於在這樣溫暖的車廂中沉沉地睡了下去。
罪惡、倉皇、魔鬼占據著他的心,顧秀明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