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令好多人都驚呼出聲,紛紛跑到崖邊觀望。這一看之下,更讓人驚奇:藍衣人並沒有跌落深穀,而是抓住了一株長在崖縫中的虯鬆,然後就如靈貓一般,順著山壁,往下攀緣而去。
牛皋又驚又怒,搬起一塊石頭,就要向藍衣人砸下。
楊再興急急喝道:“慢!”並伸手阻住了牛皋。
牛皋喝道:“為啥不讓砸?你又看上了這小子的好武藝了嗎?”
楊再興搖頭道:“你這個愣頭青!程百吉就在他的正下方。他跑到這兒跳下去,不光是因為這裏是下崖的絕佳之地,更因為下邊有咱們的人。”
牛皋這才恍然大悟,狠狠罵道:“這兔崽子真他娘的鬼!不行,我得跟下去,我怕董先他們應付不來。”
楊再興道:“你還是留下,我去比你合適。”
牛皋道:“你啥意思?說我武藝沒你好,是吧?”
楊再興笑罵道:“你這家夥,總是這麼小心眼!元帥有病,王貴有傷,你這副將得回到軍中料理才是。放心,我不是跟你爭功。這種功勞,我才不放在眼裏。”
牛皋也覺得有理,點頭道:“也好,你去比我合適。不過那藍衣人的武藝非同小可,你再多帶些人手,以防萬一。”
楊再興道:“不必了,藍衣人武藝是不錯,但我也看出他對嶽家軍並沒有敵意,隻是想救出楊烈而已。現在楊烈跌落懸崖,必死無疑,這藍衣人也就死了心了。”
牛皋沉吟道:“那你想怎麼對付他?是抓,還是殺?”
楊再興一邊做著準備,一邊道:“這也難說,我懷疑他是一個咱們都認識的人。”
牛皋一驚,問道:“誰?”
楊再興看看四周,湊近牛皋的耳朵,輕輕地說了兩個字。
牛皋驚呼出聲:“林錯!”
楊再興一捂牛皋的嘴,但是為時已晚,牛皋已經喊了出來。他埋怨道:“你這廝,真是嘴快!我現在隻是懷疑,你嚷了出來,傳開去,讓別人怎麼想元帥?”嘴裏說著,他已經結束停當,背插單刀就要攀緣下崖。
牛皋道:“你也從這下去?你行嗎?我可不想上墳的時候有多燒一個墳頭!”
楊再興罵道:“快閉起你的臭烏鴉嘴,咱倆不定誰先死呢!”
牛皋話一出口,頓覺不吉,連忙“呸呸呸”連吐了幾口唾沫,尷尬地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死不了,指定是我先死。”
楊再興噗嗤一笑道:“還童言,你當你幾歲啊?”說完,當胸輕輕打了牛皋一拳,轉身下崖。
牛皋等人站在崖邊看著楊再興向崖下而去,一顆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兒。卻見楊再興雖不如程百吉那般敏捷,卻也是矯健得令人咂舌,這才微微的放下心來。等到楊再興的身影沒入蒼茫的雲海之中,牛皋這才回過身來,吩咐田牛、馮奎二將帶領二百名士卒在崖頂守候,以防不測。等一切安排妥帖,他才帶領餘人一步一回頭的趕回大軍中。
藍衣人正是牛皋嘴裏所說出的林錯,一個和嶽飛與楊幺之間都有著極大關聯的人。當雙方展開生死搏殺之時,他的心中真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惱。最初,他想遵師命置身事外,因為以他的力量根本無法化解這種震動天下的戰爭。但他還是沒能放開,最終攪了進來。而他的苦惱也與日俱增,也越來越搞不清,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使雙方都不會受到傷害。現在,他隻是抱定一種最樸素的宗旨:楊烈和嶽家軍比起來,到底屬於弱勢一方,自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於非命,至少也不能讓他暴屍荒穀。所以,他在牛皋等人準備捉拿自己的時候,默默地打量著峭壁的地形。他看到在程百吉下崖之處約三四丈高下,有一株歪歪扭扭的鬆樹可以落腳,並且因為程百吉就在下麵,自己從這裏下去,也可以避免上麵的人從高處襲擊自己,於是冒險飛落,擺脫了糾纏。他在山中長大,攀爬峭壁本也是常有之事,但如此又高又險地峭壁卻從未爬過,況且又是如此落下,更是從未經曆過,心中實無多大把握。但是,當人的心中生出了責任感後,會做出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甚至是舍生忘死。另外,這段時間的際遇,勝過了以往十幾年的曆練:認識了嶽飛,他真正領會了什麼是真正的“精忠報國”;認識了楊幺、鍾子儀,他明白了什麼是“舍身成仁”;認識了楊烈,他知道了什麼是“寧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