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終於走出了莽莽群山。
連日來的降雨雖令道路十分泥濘難行,但人們重歸這遼闊天地之中,心情實在好得不得了。傻大黑粗的趙驢兒竟然孩子氣的使勁跺著腳,將水窪中的泥水高高濺起,弄得眾人滿身泥點。
霍坤怒道:“你抽什麼風?”
閆掌櫃遊目四顧,沒有發現敵蹤,心下略穩,對趙驢兒的胡鬧隻是報之一笑。他雖然曾惱恨趙驢兒壞了自己的好事,但也清楚的知道,在這些手下人中,隻有趙驢兒才是最最可靠的。
此時雖近中秋,但秋老虎卻在湘鄂大地橫行,更兼雨後驕陽將潮濕的大地烘烤,讓人們真有置身蒸籠的感覺。民間俗語有“雨後的太陽,後娘的巴掌”之說,用以形容雨後驕陽之烈,卻也因此冤枉了世間無數善良的後娘。
大概因為這條路既非官道離市鎮又極遠的緣故,所以眾人走了一上午,竟沒碰到一個人,饑渴與濕熱讓人們的好心情再也無法維持,怨天恨地的咒罵又從趙驢兒的嘴裏源源不斷地噴湧而出。
閆掌櫃忽然將食指放在唇邊,衝著趙驢兒“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出聲。
趙驢兒不明所以,但還是住了口,愣愣地望著閆掌櫃。
閆掌櫃說道:“有馬蹄聲,快躲起來!”說著,帶頭鑽到路邊的灌木叢中。其他人除了林錯之外,大家都沒聽到什麼,但也都跟著躲了起來。
終於,所有人都聽到了馬蹄聲,也看到了一匹棗紅馬拉著一架馬車飛馳而來。道路雖然泥濘坑窪,但卻並沒有影響奔跑的速度,粘在馬蹄和車輪上的泥片,被甩出老遠,劈劈啪啪落在地上,驚得草叢中的狐兔山雞四散飛逃。
閆掌櫃見不是宋兵追來,心下略穩,同時心中一動,有了計較。眼看馬車距離眾人藏身之地不足二十丈時,忽地從灌木叢中躍出,一個起落已站到了大路中央
飛奔的棗紅馬被這突然竄出的人嚇得一驚,本能地驚聲長嘶,昂首收蹄。但它奔跑的速度實在太快,再者道路濕滑,卻哪裏停得下來?駕車人更是驚慌,玩命兒地撕扯馬韁,因摩擦產生的炙熱,讓他覺得手裏握的不是韁繩,而是一根燒紅的鐵條。
馬車滑出數丈,終於在人馬共同奮力之下停了下來,馬嘴距離閆掌櫃的額頭已不足二尺遠近,但閆掌櫃卻紋絲未動,似乎料到自己不會傷在馬車之下。
趕車之人喝道:“你不要命了?”憤怒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抖。
閆掌櫃一把抓住馬嚼子,陪笑說道:“兄弟息怒!我的一個兄弟采藥時跌下山穀,摔成重傷,若不趕緊醫治,恐怕就沒命了。麻煩您把他載到市鎮,我們好找郎中給他醫治。”
趕車人往鬥笠下的臉上抹了一把,擦去了攪合在一起的冷汗和熱汗,望了一眼由樹叢中出來的幾個人,皺眉道:“你們身帶兵刃,根本不是采藥人。對不住,我確實有急事,請讓開!”說罷回身望了一眼車後的大路,一扯絲韁,就要打馬而去。
閆掌櫃死死地勒住轡頭,依舊是一副笑臉道:“兄弟是明眼人,我也不好再欺瞞下去!實不相瞞,我們是武昌‘鎮遠鏢局’的鏢師,押鏢行至此處,被山上的強人劫了鏢,還折損了幾個弟兄。”一指楊烈道:“這位兄弟傷勢頗重,確有性命之憂,還望兄弟大開方便之門,我等必有重酬!”
趕車人一臉焦急,見閆掌櫃一味糾纏,抓住轡頭不放,隻好說道:“好吧,不過我的車上有女眷,你們上車不便,就請那位大嫂隨病人上車,你們自行走去,也就是了。”說罷跳下車來,行動之間極是敏捷,顯然是身負武功。
閆掌櫃連聲道謝,回頭吩咐趙驢兒等人:“快把楊兄弟抬上車。”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楊烈安置到車內。趙驢兒嚷道:“車裏真有個娘們兒!”
趕車人麵帶怒容,就要發作。
閆掌櫃連忙賠笑道:“我這兄弟是個渾人,莫與他計較!”
趕車人不拿煩地揮手道:“算了,算了!我得急著趕路,除了那位大嫂,讓他們三位趕緊下車。”
閆掌櫃道:“是是是,我這裏有些散碎銀子,請兄弟留下買包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