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多時,李繼奉也找不出什麼辦法。李繼奉有這樣一個優點,思考不清的事情,就先放放,回頭再說。既然練兵一時半會兒不能成,那就先做點別的。
每到一地,先知地理;是每個在演武院學習過的人最牢記的一條。帶著王則和四個家丁,李繼奉圍著越州城轉了轉。
作為原南梁在靈水以北的橋頭堡,越州城處在靈水轉彎處,三麵環水,北門相對比較高大,城寬六裏,長八裏,城內一縱二橫兩條大街把整個越州城分為六塊兒,因為不是京城,所以可以沿街開店鋪,城牆高六仞,闊丈二,顯得很是厚實、堅固,城牆上敵樓,箭垛完備,看起來是花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總的來說可算是一座雄城了。
城內城外的轉了半天,李繼奉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對,人少。
北門外,幾處稻田點綴在連天的荒野中,見不到一個農夫耕耘。城南的靈水上,春汛已過,水麵平緩,卻看不到一艘漁船。城內大街上,沿街店鋪幾乎家家上著門板,偶有開業的也是門可羅雀。偌大的越州城人怎會如此之少?李繼奉狐疑著。
轉了半天,眼看日頭平西,王則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問李繼奉是不是該回營吃飯。李繼奉看著大肚漢王則一副饑餓難忍的誇張模樣,嗬嗬笑起來。“走,今天本將軍帶你們去吃吃越州的風味。”李繼奉帶著王則和四個家丁朝一處看起來像是酒肆的店鋪走去。
進的店鋪,李繼奉四處打量,店麵不大,隻有四五處座頭,但是還算幹淨。餓極了的王則高叫店家速來。一個五旬的老者趕忙過來招呼。李繼奉問老者可有什麼特色風味,老者向眾人介紹越州最有名的靈水黃鯉和越州肥鴨。李繼奉要老者速去準備,又讓老者多準備了一些肉食和饅頭,王則腆著臉要了一壇越州黃酒。李繼奉笑罵道:“你這個憊懶貨,剛吃了幾天飽飯就又饞酒,真真得隴望蜀。”王則聽了嘿嘿傻笑。
片刻,老者備齊了酒菜,李繼奉六人開始吃喝起來。靈水黃鯉和越州肥鴨果然名不虛傳,味道的確鮮美,李繼奉吃的很是暢快。飲了幾杯黃酒,李繼奉話就多起來,看老者在櫃台內無事,就再三邀老者過來把酒敘話。老者尋來一副碗筷,告了個罪坐在李繼奉旁邊。聽老者說自己是越州本地人氏,李繼奉把自己的狐疑之處說了出來。老者聽李繼奉問起越州城為什麼人口如此稀少,重重的歎了口氣,喝了口酒打開了話匣子:“越州人口之所以會如此稀少,皆因百年前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胡人南下中原。胡人凶殘野蠻,根本不把中原人當人看,任意驅趕掠奪。擄掠到靈水岸邊在越州和當時的殘晉對峙起來,時日一久,胡人缺糧,乃在越州大肆擄掠甚至以人口為食,老瘦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兒呼為和骨爛,通呼兩腳羊。整個越州城如墜地獄,其中尤以女子悲慘為甚,至今越州流傳‘下羹羊何其苦,夜裏任人辱,平明上鍋煮;下羹羊何其哀,昨日人間在,今晨具為菜。’好好的一座富庶越州城,經胡人一頓摧殘,城池千瘡百孔,城外積骨成山,十數萬越州人,十不存一,存著紛紛或逃命江南,或避居他處,越州幾成無人之鬼城,小老兒之祖當時在外經商才逃一命。後有人感念祖恩,不忍先祖無人祭祀,乃攜家眷回越州定居。雖經百年養息越州城人口仍是稀少。前年周梁相爭,越州人恐當年‘兩腳羊’之禍在即,又逃散江南眾多,幸得大周王師尚算仁義,擾民不多,逃散江南之人多有返鄉,才有現在的萬餘丁口。”
“永嘉之亂”李繼奉等人也曾聽人提過,今日聽老者講述仍是扼腕歎息,恨不早生,去殺胡人衛護中原百姓周全。
酒足飯飽,李繼奉會賬後辭別老者準備返回衙門,忽然想起自己到任越州還沒有拜訪越州總管、刺史涇陽侯趙寵,那涇陽侯趙寵乃是鎮東侯李德昌至交,自小看著李繼奉長大,來越州不先拜見,失禮如此,父親那裏實難交代,於是趕忙命王則準備些禮品,往刺史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