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涇陽侯話古(1 / 1)

涇陽侯趙寵今年五十有七,雖是皇族,但和鎮東侯李德昌等勳貴相交甚厚,本人也多年在軍中任職,也算是勳貴的一員。

多年在沱江前線與齊軍廝殺,嚴重摧殘了老人的身體,積勞成疾,肺部落下嚴重的毛病。病重時,幾欲歸天,幸得名醫指點移居南方才得以緩解肺部舊疾。幾年將息下來,身體逐漸好轉,偉岸的身姿再次挺拔,滄桑的臉龐也日漸紅潤起來。前年更是帥軍擊垮梁軍三萬,斬首一千,雄風不減當年。

見到李繼奉,更是高興壞了,本來遵醫囑已不飲酒多年,高興之下卻命擺酒與李繼奉接風。

鼓交三更,燭台高照,月影東移,刺史府花園的涼亭內一老一小已據案對酌多時,都已有了七八分酒意,酒酣耳熱話漸漸多起來。此時,正說到威烈帝在前朝帶領瀾庭鎮軍抵禦柔然。

涇陽侯趙寵一口吸幹杯中殘酒,“聽吾祖說,當年瀾庭鎮隻有軍五千,柔然寇邊動輒上萬,支撐起來實是辛苦。威烈帝正是在那種境地,血戰不已,鍛煉出了一支鐵血之師。正是靠著這支鐵血之師威烈帝奉前朝文帝避禍關隴,受禪之後掃蕩西北蠻族,割據沱江以西九州,立我大周不世之基。”

李繼奉忙又給他斟滿,問道:“聽我父親說,當年我周初創時日甚是艱難?”

涇陽侯趙寵舉杯輕啜一口,“不錯,當年周齊分立,我大周關隴九州民生凋敝,和齊國河洛的富庶,人口充裕根本沒法比。齊師攻我,動輒十數萬人,我大周瀾庭鐵血之師加上動員的關隴壯士往往不及人之半數,幾番交戰,敗多勝少,特別是芒陽山一戰,精銳盡喪,幾乎國滅,先輩之血可以漂櫓,戰況之慘烈言語難述。然我瀾庭鐵血之師眾誌成城,屢敗屢戰,積小勝為大勝,更加君臣勠力同心,君清臣賢,使我大周國勢日強,終於得以和那齊國對峙於沱江。”

見涇陽侯杯中酒將盡,李繼奉趕忙舉杯相陪,複又斟滿二人的酒杯。“小侄聽說沱江防線對峙也很是慘烈,叔父在沱江多年想必深有體會。”

“唉!”涇陽侯趙寵重重的歎了口氣,“想我大周,雖然國勢蒸蒸日上,但和齊國相比,優勢盡在河東。沱江防線南北八百裏,我軍無論是地形還是軍力都不能和齊國匹敵,齊軍具地理優勢,屯兵金陽、玉璧和蒲陽三處險要進退有據,時時威脅我大周帝都,反觀我西岸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我軍隻好疲於奔命,維持沱江防禦。夏秋還好,冬春之際沱江冰封,齊軍東來如履平地,我軍應付起來捉襟見肘。無奈之下,冬春河封時,防守軍兵隻好每日搗冰不止,以期保持河水不凍阻隔齊軍渡河。就算如此,稍不留神河水一夜就可凍結,齊軍便會趁機而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想當年吾與汝伯父同在沱江軍中為校尉,一日晨起汝伯父出營巡哨還和吾道別,共約明日市鎮小酌。未及午時警訊傳至,昨夜寒冷,沱江冰固,齊軍趁夜過河埋伏,汝伯父中伏深陷重圍,吾與援軍趕到時,汝伯父早已捐軀多時,殘軀已和冰雪凍為一體不可分解,汝伯父隻得帶冰雪入殮。當時慘景至今尚入我夢中,頓覺曆曆在目。沱江近百年對峙,像我等勳貴之家,誰家沒有子弟葬身沱江,吾家大弟、幼弟,汝家大伯父、二叔、四叔皆血灑沱江。可說沱江防線是我大周無數鐵血兒郎之鮮血鑄就。”

李繼奉聽了唏噓不已,隻覺熱血沸騰,“大丈夫當承先祖之誌,為國盡忠,衝鋒敵前,拋卻身軀成就不世之功,叔父可願意為小子奔走?”

“不可,汝祖輩弟兄三人,二人歿於芒陽山,如父興盛昌隆弟兄四人,三人血灑沱江,汝父早已不勝失親之痛,因而多方看護你等兄弟周全,這也是為何汝父多次投置汝閑散的原因。去歲汝西北大戰蠻族,汝父表麵平和,實則心驚肉跳不已。汝萬不可再提拚殺之事,否則視為不肖。”涇陽侯趙寵斷然拒絕了李繼奉的提議。

李繼奉又磨了半天,涇陽侯趙寵始終鬆口,隻得作罷。接下來二人又默默地飲了幾杯。李繼奉告辭歸營,涇陽侯送至中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