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三)(1 / 2)

袁憬是個雕刻師,手藝很好,日子過得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甚是充裕,他是家中獨子,父母早逝,如今隻剩下他一人獨自生活。

在遇到沈嫿之前,袁憬從未覺得孤單,他愛極了雕刻,嬉笑的頑童、駝背的老人、盛開的花朵、奔騰的流水,在他的手下,那些金石木頭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訴說一個又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

直到遇到沈嫿,他才突然發覺,原來身邊有一個人,生活可以更得加豐富多彩。

此生無憾,他如是想。

素手紅顏,隻為伊人醉。

筆墨丹青,恰是良人歸。

每當袁憬拿起刻刀,沈嫿便會搬個凳子坐在他的身邊,靜靜的,專注地看著他的雙手,在或大或小的木頭上舞動,木屑一片片飛落,好似雪花,靈動優美。

沈嫿最喜歡的,便是看袁憬一筆一劃雕刻時光。

尤其是在剛入秋的午後,暖洋洋的日光照射進房間裏,帶來一圈圈淡金色的光環,這時候,她會沏一壺茶,任茶香彌漫空中,寧靜悠遠,帶來安心的味道。

她陶醉於那修長有力的手指下生出的無數動人畫麵,鮮活耀眼,璀璨的讓人不敢直視。

袁憬瞧她專注的神態,撫上她的頭頂,撫過她細密柔順的發絲,滿目地寵溺:“若是想學,那麼我教你。”

沈嫿囅然而笑,小小的臉上堆滿了興奮與期待,她跳起來,撲到袁憬懷中,一聲疊一聲地歡笑。

他抱起她,在灑滿陽光的屋內轉了一圈又一圈,她飛揚的長發散了開,密密麻麻地纏繞住他的手臂,藤蔓一樣。

從此往後,沈嫿便跟在袁憬身後,亦步亦趨,學習如何挑選材質,如何使用刻刀,如何向袁憬那樣,雕刻出心中所想,雕出最完美的作品。

她的天賦驚人,資質高到袁憬都咋舌的地步。

不過短短幾年時間,一件件出色的作品便自她手中誕生,美輪美奐的屏風,莊嚴肅穆的神龕,玲瓏玉致的佩飾……

袁憬看著專注於作品的她,笑容燦爛的她,感覺無比滿足。

靜水流深,滄笙踏歌,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這時候,沈嫿已到雙十年華,兩人朝夕相伴,共同生活了近十年。

他們像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從未離開過彼此,袁憬想,轉眼間,她就已經長大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自己該要娶她了。

最初聽到消息的時候,沈嫿的反應便與尋常女子不同,沒有嬌羞、沒有踟躕,甚至,沒有過多的歡愉。

她望著窗外青天白雲,綠樹紅花,平靜地依偎在袁憬懷中,緩緩合上眼睛,含笑說道:“好。”

當然,沈嫿是願意的,隻要是袁憬說的,她都願意。

隻是她早已習慣了兩人共同生活,她根本不在乎那一紙契約,但既然袁憬在意,那麼她便欣然接受,她的世界,就是這麼簡單。

沒有是非黑白,沒有善惡對錯,沒有世俗要求,有的,隻是一個袁憬罷了。

與其說袁憬是她的親人,是她的愛人,倒不如說這麼多年下來,袁憬已經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割舍不了,也不能割舍,所以,隻要永不分離,怎樣都好。

擇定日子,挑選吉時,通知親友,所有的一切,全部是袁憬做的。

他做得充實,她樂得清閑,搭配得極好。

那是種不需要言語的默契,常人難得。

我常想,若是能與師傅心靈相通該有多好,這樣,就能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難過,我就可以逗他開心,也可以給他安慰,而不必像現在這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以往我總覺得師傅無比強大,強大到無所不能,可不知為什麼,近來卻時常夢到一些往事。

夢到師傅寂寥的背影,漸行漸遠。

夢到他在不為人知的時候,脆弱的形狀。

夢到他望向我的神情,寂寞而憂傷。

一些似曾相識的片段,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雖未經曆,卻真實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