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赤離回來了(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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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沙門玄奘應大王之邀,在此道場為大眾宣講《仁王般若護國經》,殊為慶幸。”玄奘端坐講壇之上,清朗純淨的嗓音在這道場內外回蕩,“此經乃般若一脈,古大德言:‘佛法大海,信為能入,智為能度。’世尊說法四十九年,講般若二十二年,可見般若的份量極重。玄奘自知年少識淺,所知有限,然弘法利生,畢竟是沙門的職責,卻又義不容辭。唯願今日法會諸人,都能開啟般若智慧,不負今日之緣,則玄奘幸甚。”

遠處的葡萄架下,幾個華貴女子全都目不轉睛地朝這邊看著,白色法衣,玄色袈裟,還有那莊嚴如佛的麵容……她們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就這樣看著也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對了祖母,”紜姝突然想起了什麼,回身問道,“我的衣裳怎麼還沒做出來啊?您可得替我催催。”

“快了快了,”太妃笑道,“看把你給急得,又不是沒衣服穿。”

“就是,”提起那些美麗而又柔和的衣料,阿依那心裏就泛酸氣,“那麼好的料子,全給了你,還不滿足啊?”

“誰說全給我了?”紜姝噘起了小嘴,“祖母不是還拿去送人了嗎?而且——”

她怨恨地看了一眼講壇:“給別人做那麼快……”

“所以法師今日才能穿上講經啊,”太妃笑道,“莫非你想讓法師穿著他剛來時的衣服,登壇講經?”

“我倒是真想看看,”紜姝畢竟是個少女,想到玄奘初來時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可把我給嚇了一跳!他那個樣子,就像是剛從戰場上跑回來似的。”

“已經很不錯了,”烏姆插言道,“聽伊吾來的僧人說,他們剛剛見著法師的時候,他就像個鬼魂,有人說他是從地獄裏跑出來的。你要是那會兒見了他,準保會嚇個半死!”

紜姝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張太妃悠悠地歎道:“他一個人走過了莫賀延磧,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聽了這話,紜姝的眼圈立刻紅了,就連阿依那也麵露淒然之色。

宇文王妃歎道:“西行之路盡是戈壁荒漠,且有餓狼毒蟲出沒,又缺少水和食物,他一個人,真不知道是如何走過那段險路的?”

“我不想讓他再受苦了,”紜姝輕聲說道,“但願父王能將他留下來。”

“這個,應該沒問題,”王妃自信地說道,“你父王的誠心,就是石頭也會被他打動的。咦?紜姝你怎麼哭了?”

“誰說我哭了?”紜姝趕緊擦了擦眼睛。

“眼睛都是紅的,還說沒哭?”阿依那打趣道。

“我就是沒哭嘛!”紜姝急道。

“好,紜姝說沒哭就沒哭吧,”太妃笑道,“你們覺不覺得,這冰蠶絲衣穿在玄奘法師身上,簡直就是絕配啊!”

“豈止是絕配,”阿依那興奮地說道,“我覺得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耀眼的光芒!”

“我也這麼覺得。”紜姝心悅誠服地點著頭。

“不是什麼光芒,”太妃搖頭道,“你們還年輕,都沒有看出來,這位大唐法師的身上,有一種能夠穿透人心的空靈。如果你們平常多念念經,或許就會明白的。”

不錯!阿依那想,穿透人心的空靈,對呀,就是這種氣質,讓她深深地為之著迷。

紜姝畢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沒有太多的想法,聽了太妃的話隻是開心地說道:“祖母啊,您的眼光實在是太準了,紜姝現在最佩服的就是您了!”

“那是!”太妃笑道,“祖母活了這把年紀,別的不會,就學會了看人!”

看著她們幾個興致勃勃的樣子,宇文王妃在一旁搖了搖頭。她想,要是文泰和法師知道,她們這幾個女眷在聽經的時候,討論的根本就不是經書佛典,而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會不會當場背過氣去?

此時,玄奘清越的聲音正回蕩在道場內外:“波斯匿王請示佛陀護國法門,佛陀卻先為波斯匿王宣說護佛果、護十地行。這是因為五趣雜居地是眾生共業所招感的,因此,要護國,首先必須對三寶的不可思議功德生起信心,有了信心,自然能行善持戒,如此一來,便可護人護國……”

說到仁王與佛、與國之間的關係,玄奘接著說道:“仁為美德之稱,王是自在之義。施行仁政,恩惠黎民,統禦四方,而得自在,故稱仁王。仁王修德行仁,化被萬民,國土安穩;仁王受持般若之法,則法力加被,能令王身安隱,國界太平;仁王宏護般若大法,則法力普及,能令人民信仰,國土安寧。是以護國之法,應以宏法化民,為先務之急……”

聽到這裏,國王麹文泰不禁暗暗點頭,怪不得那些去過大唐的客商如此推崇這位年輕的法師,此時聽他講經,當真是神情朗徹,風資出群,剖析義理,議論風發。

不僅麹文泰如此想,在座眾人,也皆應機領會,覺得這大唐法師果然是鮮有其匹。

葡萄架下,紜姝著迷地看著這個來自東方的法師。他端坐在那裏,周身散發出一股祥和之氣,使人見了卻又不由自主地感到身心輕鬆。

這就是祖母方才所說的,那份穿透人心的空靈嗎?唉,祖母看人的眼光就是準!自己怎麼就沒有產生這種想法呢?隻是覺得法師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特殊氣質,令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暢!

可能是太過於靠近火焰山的緣故,雖然尚未到盛夏,王城內也已經是熱氣逼人。接近正午時分,毒辣辣的大太陽漸漸移到了頭頂,空氣中沒有一絲涼風,就算是端坐在樹蔭底下,也會感到燥熱難耐。

然而帳內帳外的人卻沒有一個退場的,所有人,無論是平常為生計忙忙碌碌的普通百姓,還是那些平日裏姬指氣使的王公大臣們全都聽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