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水與沙棗汁(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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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宮中講經,玄奘意外地發現,第一個到的竟然是烏姆。

“法師早。”烏姆朝他行禮道。

“阿彌陀佛。”玄奘合掌還禮。

烏姆看著玄奘,黯然說道:“大師,烏姆此次早來,是有很多煩惱想請大師為我開示。”

“王妃請講。”

“我現在每天都很憂慮,”烏姆滿麵愁苦地說道,“好像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開心起來。我不明白怎樣才能使自己變得快樂?”

“不知王妃因何事而憂慮煩惱?”玄奘問道。

烏姆咬牙道:“都是那個龜茲來的蕩女!整日裏打扮得妖裏妖氣,見到男人就拋媚眼,好好的宮廷,被她弄得烏七八糟,偏偏大王和太妃還都向著她!”

很顯然,她是對昨天講堂中,太妃對她的嗬斥耿耿於懷。

看著烏姆又氣又急的樣子,玄奘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貧僧不明白,既然大王和太妃都能夠容忍阿依那王妃的行為,王妃又何必為此煩惱呢?”

“我偏為此煩惱!”烏姆恨恨地說道,“這也是我的宮廷,我不能允許一個蕩婦在這裏胡作非為!”

玄奘搖了搖頭:“恕貧僧直言,此事是王妃錯了。”

“你說什麼?是我錯了?!”烏姆抬高了聲音,“我可沒有穿著暴露的衣服,朝宮外的男人拋媚眼!憑什麼說是我的錯?”

“因為王妃始終以一顆嫉妒心看待別人。”玄奘道。

“我嫉妒她?”烏姆不由得加大了嗓門道,“笑話!我隻不過是看她不順眼,可並沒有做錯什麼!”

玄奘依舊搖頭:“一個人犯錯,有時是因為自己發現不了,有時則是明明發現了,卻又不願意承認。或者覺得自己改正不了,於是千方百計地替自己辯白,遮掩,甚至不惜為此犯更多的錯誤。”

“法師的意思是,我在替自己辯白?!”烏姆惱怒地說道,“難道不是阿依那的錯嗎?難道她身為王妃,就該那般放蕩嗎?”

玄奘笑了笑,語氣平和地說道:“阿依那王妃所作所為是對是錯,貧僧以為大王管得,太妃管得,王妃卻實在沒必要參與其中了。”

烏姆怒道:“法師是在責備我?”

“貧僧不敢,”玄奘道,“隻是王妃看上去很不快樂,方才也曾問過貧僧,怎樣才能變得快樂起來。貧僧以為,若是王妃心中放了太多不該自己管的事情,憂塞鬱悶,又怎麼快樂得起來?”

烏姆不禁一愣。

玄奘接著說道:“王妃須知,喜歡尋找別人過失,並且容易發怒的人,苦惱便會越來越多,距離快樂的境界也就越來越遠了。”

這時,一個宮女奉上茶來。

“謝謝。”玄奘朝那宮女點了點頭,伸手將一杯茶接了過來。

“王妃請看這個茶杯,”他用兩根手指拈著這隻小小的精致的茶杯,悠悠問道,“如果貧僧現在不想喝茶,而想要喝一點沙棗汁,那麼現在能不能再繼續往這裏麵倒入沙棗汁呢?”

烏姆臉現驚奇之色:“當然不能!”

“法師要喝沙棗汁嗎?”那位乖巧的宮女立即問道,“奴婢這就去倒。”

“謝謝,不必,”玄奘擺了擺手,手中仍拈著那隻茶杯,問烏姆,“為什麼不能?”

“因為杯子裏的茶水已經滿了啊,”烏姆說,“再往裏倒別的,不就溢出來了嗎?”

“王妃所言甚是,”玄奘點了點頭,“那麼,依王妃之見,怎樣才能讓這個杯子裏裝上沙棗汁呢?”

烏姆有點發蒙,一時竟想不出來,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說呢?”玄奘問那個站在一旁發呆的宮女。

“換一隻杯子。”宮女茫然答道。

玄奘搖搖頭:“我隻要用這隻杯子。”

看著兩個女子奇怪的表情,玄奘不禁笑了。

“其實很簡單,”他說:“隻要把杯子裏的茶水倒出來就可以了,杯子空了,不就能再裝別的水了嗎?”

烏姆驚訝極了,真是該死,這麼簡單的方法我竟想不到!真不知剛才在想什麼?

“奴婢這就去替法師換一些沙棗汁來。”宮女一麵說,一麵伸手來接這隻杯子。

“不要糟蹋東西,”玄奘說著,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才將杯子遞給宮女,說聲“多謝。”

宮女拿著托盤和茶杯退下去了,心裏卻想:這法師好生奇怪啊!

玄奘轉過身來,對那一臉驚奇之色的烏姆說道:“同樣的道理,如果一個人心中裝滿了憂慮煩惱,那還有什麼地方來裝快樂的東西呢?如果你的心中裝滿了對他人的敵視和不滿意,還有什麼空間來裝愛呢?讓欲望纏身,縱然你每天穿金戴銀,你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感覺不到真正的快樂,是不是?”

烏姆恍然大悟:“法師的意思是說,我隻要將心中的憂慮忘卻,就可以重新變得快樂起來?”

玄奘微笑點頭:“王妃果然深具慧根。其實,所有的境界都是以心做為導引的。心是一個人的主人,假如你懷著一顆煩惱的心去言談舉止,那麼煩惱便會緊緊跟隨著你,一刻也不會讓你安寧;相反,當一個人的言談和舉止懷著良善動機時,快樂也便如影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