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標月之指(文)(2 / 3)

玄奘輕歎一聲,心中暗暗替她難過。身為公主,看起來驕奢富貴,其實,也隻不過是國與國之間交往中的一顆棋子,根本無力選擇自己的命運。

可是,麵對這樣的女子,他又有什麼能力幫助她呢?

交河白天酷熱,夜晚還是寒涼的,太陽落山後,來自西北的漠風吹過,積聚了一個白天的熱氣便被這股勁風刮得蕩然無存。

紜姝坐在花園裏,癡癡地望著不遠處的那個窗口,那裏麵射出溫和的桔黃色燈光。顯然,他還沒有睡。

真想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麼!是在念經,打坐,還是深思?

紜姝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少女的依戀和鍾情,就像火焰山的太陽一樣熾熱,就像坎兒井的清水一樣純潔。

這時,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清冷皎潔,向這沙海中的綠洲灑下了一抹冷寂的銀輝。天空淨潔無塵,更顯得月亮晶瑩透明,又圓又大。

紜姝眼睛一亮,她看到,這輪明月照在那個窗口處,月暉中,清晰地映出一個年輕人頎長的剪影。

他果然還沒睡!紜姝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此時玄奘正站在窗邊,借著朦朧的月色向外望去。

由於高昌城的民居多是挖地而建的低矮建築,因此,站在高大的王宮建築中視野極好,錯落的房屋與街道一覽無餘。

房屋的窗口裏隱約可見燭火在閃爍,在那片閃爍的燭光中,應該會有不少溫暖而幸福的家庭吧?那又是怎樣一種景象?他無從想象。

紜姝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剪影,那是她這段日子魂牽夢繞的一個身影,她知道,這個從東方來的青年法師此刻正靜靜地站在窗口處,清瘦的身子透出一股安定寂靜的淡遠,在這冷肅清寂的月色之中,顯得自在而悠然……

她終於鼓足勇氣來到那片窗下,輕輕地敲了敲窗欞。

“誰?!”隨著一聲威嚴的聲音,幾名衛兵手執長戟跑了過來。

“是我,”紜姝垂下頭,輕輕說道:“我有一些問題,想向大唐法師請教……”

玄奘走了出來。既然是魔障,就不應該回避,正麵解決才可以長遠無憂。

兩人並肩走在花園裏,月輝寫意般地從空中灑下,給這兩襲輕柔的白衣鍍上了一層銀輝。

“多美的月亮!”紜姝感慨地說道。

“是很美,”玄奘抬頭道,“在中原,很多人都喜歡月亮。”

“可是我並不喜歡,”紜姝道,“月光總是晃得到處都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就像這一天天的日子,讓人心煩。真想走出去,走得越遠越好。”

玄奘心中感歎,在這紅塵之中,有太多的人想要逃離,又豈止你一個?

“公主不是說,想問什麼問題嗎?”玄奘道。

“嗯……是啊,”紜姝輕聲道,“我想請教法師,在佛的眼裏,男人、女人有區別嗎?”

大半夜的去敲一個僧人的門,就為問這樣的問題?玄奘不禁搖了搖頭,但還是很認真回答了她:“還是有區別的。”

“為什麼?”紜姝覺得意外,“佛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既然連眾生都是平等的,又何況男女呢?”

“平等並不意味著沒有區別,”玄奘解釋道,“比如說,女人沒有男人力氣大,也沒男人那般結實健壯;而男人也不似女人這等心思細膩,這不就是區別嗎?”

紜姝點點頭:“這樣說來,區別還是很多的。可是……”

她的眼圈兒又紅了:“可是這樣就可以強迫一個女孩子嫁到遠離故國的地方,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嗎?”

玄奘無語,政治婚姻這種事兒,他是沒有理由摻乎的。

“公主應該相信大王,”他隻能這樣安慰她了,“大王是公主的親生父親,又那麼疼愛公主,定然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女兒。玄奘以為,無論大王對公主的未來做出什麼樣的安排,都是希望公主以後能生活得更好。”

“他才不是因為這個呢!”紜姝委屈地說道,“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王國更穩固罷了。”

說到這裏,她又傷心起來,眼淚撲簇簇地流了出來。

玄奘歎了口氣:“這個王國不光是你父親的,也是你的。隻有你的王國好,你才會好。”

“你胡說!”紜姝大聲道,“我過得好不好,這得由我自己說了算,不能別人覺得我好就是好。錦衣玉食,奴婢成群,真的就很好嗎?我偏不這麼認為!”

玄奘搖了搖頭:“公主是因為衣食無憂,所以才會這麼想。對於很多貧寒人家的女孩子來說,隻要有食裹腹,有衣蔽體就非常令人羨慕了,至於別的,就是想想都是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