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畢竟不是悲傷的時候,他隻能抓緊時間處理道信的傷,將其包紮好,小心地放在一輛盛果味的大車下,車下還有其他被他治療過的傷者,已經有五六個之多了。
傷者越來越多,玄奘從老馬身上將裝著自己衣物的包裹拿過來,從裏麵抽出一件白色的內衫,撕成一根根的布條,給傷者包紮。
此時擁到這邊來的劫匪越來越多,道誠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他雖武功高強,畢竟難以持久,經過一番惡鬥,身上也開始掛彩了。
劫匪們看到便宜,有十幾個與道誠纏鬥,另有四五個衝過他的阻擋,直奔玄奘而來。
玄奘又抱了一個傷者過來,小沙彌道通在他的身邊幫忙,見有人摧馬揚刀朝師父衝來,一時來不及細想,從車上拎起一隻果筐就傾倒了過去!
四五個劫匪的馬匹被地上的果品所跘,將主人摔下馬,落馬的劫匪很快便被隨後趕來的商隊護衛殺死。
一個大個子劫匪運氣似乎不錯,摔下馬打了個滾就爬了起來,發現自己摔得離玄奘最近,舉刀就衝了過來!
玄奘此時正半蹲在地上,處理一個骨折的商隊護衛,他將落在地上的羽箭掰掉箭頭和箭尾,用來固定骨骼。
眼見此人來勢凶猛,玄奘也不禁嚇了一跳!好在經過這些日子的長途跋涉,他的身體還算靈活,看到那把朝他招呼過來的刀,趕緊抱著傷者躲了開去。那匪徒收勢不及,一刀砍在後麵的馬車上!
就聽“嘩啦”一聲,馬車坍蹋下去,裏麵的果味滾落一地。
“哎呀!這麼多果子,可別浪費了!”道緣一見吃的,頓時來了精神,竟然不知死活地跑過去拾。
那劫匪拔出刀,對著他的腦袋瓜子一刀落下!
道緣聽到風聲時已經無法躲避,關鍵時刻,這小沙彌竟然采用了駝鳥的自衛方法——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緊緊閉上了眼睛。
耳邊忽聽得一聲怒喝,道緣嚇得“哇哇”大叫,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裏。
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有些奇怪——咦?怎麼我的腦袋並不痛?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正看到師父關切的目光,而那個凶惡的劫匪此刻卻躺在地上,身上纏滿了韁繩,被捆得像個粽子。
原來,那劫匪從車轅上抽刀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車下正躺著六七個被玄奘包紮好的傷者,其中一個傷得不是太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兩人同時摔倒在地,滾在了一起!
那劫匪氣得“哇哇”直叫,拚命掙紮,身體撞在一塊尖石上,一條胳膊竟被撞折!
玄奘此時就在近前,順手拽過一條韁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地將他纏了幾圈。總算是保住了傷者,也救下了道緣的一條小命。
抓住了這個俘虜,又見徒弟無礙,玄奘暫時鬆了一口氣,抬手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忽覺胸部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退後一步一跤跌倒。低頭看時,這才驚異地發現,鎖骨下方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枝羽箭!
原來,由於道誠受傷,動作變慢,劫匪頭子趁機逃脫,朝玄奘射出一枝冷箭後,就立即打馬離開。
眾匪徒見首領脫身逃走,也不戀戰,打了個呼哨,縱馬遠去。
索戈已經殺紅了眼,不顧自己這邊人少勢單,又多處受傷,拍馬就要去追。
“回來!都回來!先救人要緊!”沙木沙克急急地喊道,他的身邊躺著一頭死駱駝,以及十幾個為保護他和商隊財產而傷亡的人。
另一邊,玄奘咬牙撕開中箭處的衣服,一隻手用布團按住傷口,另一隻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便將這枝箭拔了出來!
大片的血沫從傷口湧出,玄奘用布團緊緊地堵住傷口,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箭。
這是他西行路上第二次中箭了,還好沒有在第一烽中箭時的那種撕裂般的痛楚感覺。當然,這主要是箭的不同。
西域馬賊使用的箭完全不能同大唐的兵箭相比。
大唐製箭講究的是質量,追求的是遠距離以及強大的穿透力和殺傷力。而西域人講的卻是數量,追求的是廉價以及機動性和密集性。
大唐兵箭是用強弓或重弩發射出去的,箭頭如刃,鋼製,既長且薄,並且有倒鉤,可以進行二次傷害,一支箭筒裝箭六枝或十二枝,數量雖少但殺傷力驚人;
而西域的箭卻是由輕薄的馬弓射出,基本上就是將細樹枝削直了,把其中的一頭削尖就可以當箭使用,很多箭枝甚至沒有專門的金屬箭頭,自然也就不存在倒鉤。一支箭筒可裝箭一百多枝,至於殺傷力嘛,就是在身上紮個洞,隻要不是近距離射中要害,就死不了人。
不過西域人也有其它辦法來彌補這種箭的先天不足。
玄奘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準備用布條包紮起來,卻意外地發覺,半邊身體已經麻痹,沒了知覺!
箭頭上居然有毒!
沙木沙克踉蹌著去找人,卻見玄奘坐在一輛塌車前,滿頭大汗,在往身上艱難地綁著布條,大片的血跡在布條上暈開,將胸前染紅,不禁驚得大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