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戈頓時嚇得不敢再說。
在王城裏,沙木沙克的護衛隊也暫時清閑了下來,考慮到商隊還要做生意,暫時顧不上他們,護衛隊首領納努打聽到玄奘法師的住處,專門派人將重傷的弟兄送到這裏求治,並留下幾名隊員給法師打下手。
看看傷者都已穩定下來,玄奘總算鬆了一口氣,安排了幾名手力照料他們,便自去沐浴更衣,他準備今天就去見阿耆尼王。
“法師氣色不佳,暫且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吧。”望著玄奘蒼白的麵容,歡信有些擔憂地說道。
玄奘虛弱地一笑,道:“天色尚早,今日便去吧。最好的醫者和藥物都在宮中,我們要在這裏修整療傷,最好能得到國王的幫助。”
歡信想想也是,隻得同意。
兩人裝束整齊,離開寺院。剛剛走到王宮門前,就見身材高大麵龐紅潤的阿耆尼王已帶著眾大臣迎了出來。
“法師從遙遠的大唐來到這裏,駐錫於我阿耆尼國,實令本王歡喜無限,手舞足蹈啊!”阿耆尼王嗓門宏亮,熱情地說道,“我這阿耆尼國氣序溫和,民風淳樸,又富產銀礦,實乃絲路之上最重要的國家了!”
“阿彌陀佛。”玄奘合掌施禮。
一旁的禦史歡信卻忍不住撇了撇嘴——最重要的國家,你這牛皮也未免吹得太大了吧?
“法師就在我國中多呆些日子,為阿耆尼民眾講經說法,我會叫他們為法師準備健馬換乘的!”阿耆尼王熱情地說道。
“多謝大王盛情,”玄奘恭敬合什道,“玄奘這次路過貴國,確實是希望多呆些日子,有幾個同伴受了重傷,急需醫治。有的人傷勢嚴重,短時間內好不了,可能需要留在貴國靜養。”
“這沒問題!”阿耆尼王心情極佳,爽快地說道,“隻要法師肯留下來講經說法,法師的同伴嘛,本王自當派醫師前去,好生照護。”
玄奘鬆了口氣,再次謝了國王,並表示,自己願意在阿耆尼的寺院裏講上一個月的經。
兩人被請入宮殿,阿耆尼王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宴請大唐高僧。
玄奘坐在主客位上觀看歌舞,歡信則以外交官的身份上前,遞交了高昌王的書信。
阿耆尼王接過書信,看著看著,臉色漸漸變青。
玄奘走過很多地方,同各式各樣的人物打過交道,所謂“上與君王共坐,下與乞丐同行”,便是他這些年的真實寫照。因此,對於人的表情變化極為敏感。此時見那國王臉色不善,已知不妙,卻又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阿耆尼國與高昌國有宿怨?如果是這樣,怎麼歡信一點兒都不知道的樣子?他是殿中禦侍史,沒有理由不知道兩國的關係啊。
終於,阿耆尼王將書信往案上一拍,厲聲喝問:“你們是從高昌來的?是麹文泰這個狗王資助的你?”
果然是高昌國王的問題!可是玄奘還是覺得不對,如果兩國有仇,麹文泰王兄為何還要給這個阿耆尼王寫信呢?
雖然覺得這裏麵的關係撲朔迷離,但玄奘不願說謊,麵對國王凶狠的眼睛,他安靜地點了點頭:“正是。高昌王麹文泰乃是玄奘的結義兄長。”
“原來如此!”阿耆尼王咬牙道,“那狗王平日裏對我阿耆尼國呼來喚去,還時時派兵侵擾。如今又在信中以這般口氣命令於我,真是欺人太甚!也罷,阿耆尼國是座小廟,供養不了大菩薩,法師這就請吧!”
玄奘想,我這高昌王兄也不知在信中都說什麼了,惹得這國王如此生氣?但到了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必問了,隻是合掌道:“陛下剛才還說,要留玄奘在此多住些日子,又說要派醫師照護受傷之人。一國之君,豈可當場食言,出爾反爾?”
阿耆尼王怒道:“寡人說此話時,尚不知法師是那高昌鞠氏之義弟,是法師隱瞞在先,怎能怪寡人言而無信?”
玄奘苦笑,心想我怎知你同那高昌王有何冤仇,難不成還要我事先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全報上一遍?
但想到這阿耆尼王先前對自己如此恭敬,見了高昌王的信件後,態度就驟然轉變,想來那位麹文泰王兄真有什麼不是之處。因此再次合掌施禮,好言說道:“大王,玄奘西行,欲往婆羅門國求法,這一路之上道路險遠、山川阻隔,且多虎豹劫匪。一些同伴確實受了重傷,還請大王慈悲,留他們在此靜養。”
“是嗎?”國王帶著幾分嘲弄的語氣說道,“本王聽說,玄奘法師醫術精堪,既如此,又何必在我國中療傷?法師盡可自己解決啊。”
雖然明知對方是有意刁難,玄奘還是心平氣和地解釋說:“他們幾個傷勢沉重,正需好生調養才是,又怎可再長途奔波?”
“好生調養?”國王冷笑道,“調養好了便再來侵擾麼?阿耆尼雖是小國,可也不是受人欺辱的!”
玄奘歎道:“大王,玄奘不知阿耆尼國與高昌國之間有何恩怨,也不敢再奢求大王為我們提供換乘馬匹。隻是,救助受傷落難之人當是各國份內之事吧?”
“那得看那落難之人是誰,”國王冷笑道,“若是敵人,嘿嘿,不抓起來砍頭,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一旁的禦史歡信再也聽不下去了,站出來道:“大王,有道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我們隻是行旅?更何況高昌國並未同阿耆尼國正式交戰,怎能說是敵人?又何況我們是在王城附近遇到劫匪的,無論如何阿耆尼國也是有一定責任的吧?”
這三個“何況”一說,阿耆尼國王立時大怒,一拍桌案,喝道:“大膽!”
“刷”地一聲,兩旁衛士將手中武器都亮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