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聲音更加熱烈,各種樂器各盡所能,各展所長,合成一曲美輪美奐的天籟。而在道路兩旁,那些歡迎的人群與帳篷之間,大眼睛的龜茲舞女的舞蹈也變得更加歡快熱烈。
沙彌十戒中有一條就是“不視聽歌舞”,因此,中原地區的很多人覺得,音樂隻能用作宮廷和民間娛樂,不適合供養佛菩薩。但龜茲人顯然不這麼認為,用歌舞禮拜菩薩、迎送高僧,是他們表達虔誠的最好方式。
看到國王與王後在朝這邊走來,玄奘下了馬,快步迎上前去,合掌行禮:“大唐沙門玄奘,見過王上。”
“法師不必多禮,快請入帳。”龜茲國王合掌還禮後,拉著玄奘的手,便朝正中央那座高大的禦帳走去。
“聽說大唐法師兩個月前就來到龜茲所屬的秣和城,本王未能及時迎接,以致讓法師吃了很多苦,心中實在是不安哪。”蘇伐疊邊走邊感慨。
玄奘道:“不敢。是玄奘未能做好準備,又怎麼能怪大王呢?”
說話間已然入帳,引禮官將玄奘安排在一位老僧的下首。
“這大概就是沙爾多所說的高僧木叉毱多吧?”玄奘心中暗想。
像這樣國王迎接客僧的場合,這位本土高僧居然能夠高居上座,足見其在龜茲的地位和佛學造詣非比尋常。
玄奘忍不住對這位鶴發童顏的老僧產生了深深的敬意,外加幾分好奇,不禁又朝他多看了一眼。
木叉毱多的目光轉向別處,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一切。
這時,有一僧高擎鮮花一盤,上前授予玄奘。
想不到這裏的冬天還有鮮花,主要是寒菊和梅花,還有一品紅,看上去也是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早在長安時,玄奘就曾聽來自中天竺的僧人波頗密多羅介紹過一些天竺習俗,天竺以獻花為禮,不管是對神還是對人,也不管是歡迎還是送別,皆是如此。這龜茲的風俗禮儀幾乎就是天竺的翻版。
玄奘當即合什謝了,雙手接過花盤,來到佛前,恭恭敬敬地將花瓣灑在了佛像上。
隨後,那些捧花的人依次起身,向玄奘獻花。
這些僧人分別來自龜茲的各個寺院,玄奘每收下一盤鮮花,都會端著盤子走到佛像前麵去散花禮拜,以示入鄉隨俗和對佛祖的尊重。
國王蘇伐疊一直注視著玄奘,早就聽說了大唐高僧在秣和城的可怕經曆,以為定是位飽經風霜的鐵血漢子。誰知眼前的僧人竟是一副清雅恬淡的麵容,溫良如玉淡泊如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冷硬之處,額上的傷痕曆曆在目,卻絲毫無損於他超然的氣質……
終於獻花完畢,又寒喧了幾句之後,蘇伐疊便將身邊之人引見給玄奘。
首先介紹的便是那位坐在上首的老僧人:“這位是國師木叉毱多,他可是我龜茲國的第一高僧,西域佛教的領袖人物啊!”
國王的話語間充滿崇敬之意。
玄奘立即起身合掌,深施一禮:“弟子玄奘,見過大師。”
木叉毱多單掌豎於胸前,微微欠身還禮,沒有起來,也沒有說什麼。
蘇伐疊並未覺得木叉毱多的行為有什麼處失禮之,哈哈一笑道:“木叉國師曾在北天竺修習佛法二十餘載,佛法精深,尤善‘聲明’之學。一向為國人所尊重,號稱‘獨步見’。這段日子他正在修一部聲明學的著作,每日裏都很忙,原本不想來的,是本王硬把他拉了過來。”
聽得此言,玄奘心中有些不安:“這如何敢當?
“當得當得,”國王爽朗地笑道,“木叉國師與玄奘法師都是佛門的翹楚,頂尖的高僧,本王隻是覺得,兩位高僧若是見了麵,定會十分投機。龜茲有兩位大師,什麼樣的疑難問題都不在話下,龜茲的佛法也定能夠光大並昌盛!”
“阿彌陀佛。”玄奘合掌道,“大王想得太周到了。”
說罷,他再次向木叉毱多恭敬行禮道:“玄奘遠來求學,日後還請國師多多指教。”
“不敢。”木叉毱多簡單地說了一個詞,用的居然是梵語,並且依舊沒有起身。
四目交錯,玄奘從木叉毱多倨傲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幾分不屑與挑釁,不禁有些鄂然。
大概,此國有才華的人都是如此吧。他想。
道通見這木叉毱多始終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心中大為不滿,忍不住“哼”了一聲,小聲對道緣說道:“這個扁腦殼的老和尚,這般傲慢,有什麼了不起的!”
“噓——”道緣趕緊止住他的話頭,“你小聲點,這可是龜茲國的國師。”
道通很是不爽:“國師怎麼了?國師就可以瞧不起人麼?”
反正周圍各種樂器奏得正歡,國王與其他大臣的精力又都在兩位高僧的身上,沒人注意到兩個小沙彌的議論和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