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粟特文字(文)(2 / 3)

“法師要去天竺,我陪你去!”他興奮地揮著手道,“從素葉城出發,無論是往西還是往南,一直到羯霜那國,有幾十座大大小小的城池,這些城池我都去過!”

“那太好了,”玄奘道,“貧僧正需要有人指路呢。對了,那些城池都是西突厥的嗎?”

“算是吧,”摩咄道,“在那條道上,一座城池就是一個國家,也都有屬於自己的君主或酋長。他們相互隔絕,互不服從,卻都臣服於大汗。”

“可是玄奘聽說,有些城邦的君王就是可汗的族人?”

“這話沒錯,看來法師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摩咄不失時機地拍了句馬屁,“從這裏先往西,再往南,再往東,有個叫活國的地方,那兒的特設就是大汗的長子!”

活國?聽到這個名字,玄奘不禁以手撫胸——他的懷裏還有高昌王那二十四封信中的最後一封,就是寫給活國國王的。記得當時麹文泰告訴過他,那個國王被稱作呾度設,是統葉護的長子,娶了他的妹妹。

“可惜活國在南邊,”記得當時,麹文泰頗有些遺憾地說道,“如果是在西邊,法師就可以直接去找呾度設了,他定會幫助你的。”

玄奘當時笑道:“世事難料,豈能盡如人意?”

“不錯,世事難料,”高昌王點頭道,“法師西行,路途太過遙遠,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文泰也給我這妹夫寫了信,萬一機緣巧合,法師到了那一帶,也可請他幫忙。”

玄奘心中感動,合掌稱謝。

現在聽摩咄說,要去活國,得從這裏往西,往南,再往東,看來,這封信是不大可能起作用的了。

“摩咄,”玄奘將思緒收攏回來,他現在需要多了解一些將要去的地方,“突厥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軍事貴族嗎?”

“可不是?”摩咄道,“若非如此,怎能當上官吏?”

說到這裏,摩咄告訴玄奘,突厥可汗,一向是由阿史那家族世襲。可汗的子弟稱為“特勤”,即親王,所領兵本部稱他為“設”,有時又叫“察”。非可汗族屬的貴族,是沒有資格當“設”的,但可以當“阿波達幹”。

“打個比方說吧,”摩咄舉了個例子道,“我知道有一個叫阿史那思摩的倒黴蛋,是東突厥頡利可汗的族人,但他小子沒被生好,一張臉長得像波斯人,怎麼看也不像突厥人,以至於被人懷疑不是阿史那族類,曆經兩代可汗,他也隻當到夾畢特勤,終不得典兵為設。”

玄奘點點頭,繼續往下聽——

“不過,特勤的日子也不是都不好過,”摩咄喝了口酒,接著往下說道,“我們這兒有一個特勤,名叫阿史那摩那,是大汗的侄兒,立過很多軍功。那小子,到處沾花惹草,偏偏大汗還喜歡他!他看上了誰家姑娘,大汗總會把那姑娘弄過來給他。我的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卻連一個媳婦都沒有。法師你說這公平嗎?”

玄奘微微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罷了,或許,你還沒見著有緣人。”

“誰說我沒見著有緣人?”摩咄瞪著眼說,“前年,在淩山腳下的聖湖邊上,我見著了一個牧羊女子,那叫一個漂亮!當時我就想,這輩子就娶她了!誰知又被摩那那個混蛋給看上了,跟大汗一說,大汗立即帶兵上她家去,把那女子帶了出來,送給了摩那!”

摩咄說到這裏,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玄奘心裏一動:“你說的那個牧羊女子,可是叫依若姆嗎?”

摩咄一愣:“是啊,法師也見過她?”

“沒有,”玄奘道,“貧僧來的時候經過聖湖,無意中見到了她的家人,她們跟貧僧提起過此事,說很掛念她,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

摩咄歎了口氣:“不用掛念了。”

“怎麼?”

“她已經死了。”

玄奘不由得怔忡了一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出嫁兩年就死了?

“說起來,這也怪我,”摩咄一邊往嘴裏灌酒,一邊歎息道,“有一回,在月神廟裏,她去拜祭月神,拜著拜著就哭了起來。我見她哭得傷心,就過去勸了幾句。

“那天她大概喝了點酒,話就多了些。她跟我說,摩那那個混蛋老是打她,把她打得渾身是傷。她想家,想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她邊說邊哭,哭得我好生難受……

“說來也巧,第二天我就見到了摩那,我好言勸他不要打女人,誰知摩那這個混蛋,聽了我的話大發雷霆,竟然說我勾引他的女人。我一聽也火了,什麼叫我勾引他的女人?若不是他橫插一杠,那就是我的女人!於是便跟他吵了起來,我跟他說,依若姆多好的女子啊,你若是不喜歡就放她回家,折磨女人算什麼漢子?就這樣,我們兩個越吵越凶,最後,最後……”

“最後怎麼啦?”玄奘冷冷地問。

摩咄一拳砸向桌案,“最後那個混蛋把依若姆叫了來,當著我的麵,一刀砍死了她!”

其實玄奘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但聽了摩咄的訴說,還是忍不住歎息道:“摩那是個混蛋沒錯,不過答官你也夠混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