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在當地頗有名氣的“佛陀三尊”雕像,在這座山上,像這種的佛像多得要命,佛陀的形象大都像這三尊雕像一樣,高鼻深目、麵貌莊嚴,線條流暢,手中捏著施無畏掌印或禪定掌印,身著統一的鬱多羅衫和袈裟服飾……
這樣的佛像遍布整個王國,有的被置放或鑲嵌於那些早已破敗的寺院、精舍、石龕和佛塔內,更多的列於岩壁、泉邊或樹下,大乘佛法在迦膩色迦王時代的輝煌由此可見一斑。
玄奘走著、看著、參拜著,突然想起,在中原的一些石窟中也見過很多類似這種的佛像,唯一不同的是,大唐的佛像更接近於迦畢拭,主佛坐像、頭光和背光邊緣都雕飾著火焰紋飾。而這裏的佛像頭頂卻是一輪樸素無華的圓形裝飾,並沒有以前常見的火焰紋背光。
其實,佛陀在世的時候是反對偶像崇拜的,在很多上座部佛典中,都可看到佛陀告誡弟子的話:“你們要遵循佛的教誨,但不要崇拜佛陀本人。”
佛滅度後,數百年來,弟子們一直謹記佛陀的訓誡,不做偶像。
可是,弟子們對佛陀的敬仰之情總要有一個宣泄的途徑,於是,他們就拜一切與佛有關的東西——佛塔、佛足印、佛舍利,以及佛陀得道的菩提樹。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犍陀邏的藝術家們開始塑造佛像,緊接著,這璀璨的藝術形式經迦畢拭國,越過茫茫的大蔥嶺進入西域,再由西域傳到中原,並對中原的藝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玄奘想起當年在中原各地遊學時,曾去過雲崗的曇曜石窟,那尊“勝飾奇偉,冠於一世”的大佛建造於北魏時期,現在看來,其帶有鮮明的犍陀邏。隻不過在造型上加入了火焰紋的背光,流露出一種東方式的宗教體驗和審美韻味,比犍陀邏的古典寫實更適宜表現佛陀空靈的超越境界。從某種程度上說,那是犍陀邏佛像的貴霜變體。雖然雲崗曇曜石窟中的佛像,表現最多的是為釋迦牟尼佛授記的“燃燈佛”和舍衛城神變中的“焰肩佛”兩種形象,但事實上,中國各寺院中的佛教繪畫、雕塑、壁畫、石窟,大都帶有這種明顯的藝術。
隨後,這種藝術形式又由中國往外發散,一派通過朝鮮傳入日本,影響了飛鳥時代的建築和雕刻;另一派則往南傳入緬甸、暹邏、交趾等東南亞地區……
“師父快看,這尊佛像好奇怪啊,”走在前麵的圓覺突然喊道,“好像是由金砂嵌鑄而成的!”
玄奘的沉思被打斷,走過去一看,果真如此,這佛像大約六尺,深嵌於崖壁之中,似乎是佛陀在菩提樹下盤膝打坐的姿態,看上去極其樸拙,陽光照射其上,便有金色閃耀,而在陰影處,石色又呈青紺之色。
“這尊佛像若是人力所為,也實在太奇怪了些。”看著這與犍陀邏完全不符的佛像,玄奘不禁喃喃自語。
“法師所言甚是,”阿提伐摩立即說道,“弟子聽說,這尊佛像不是人造的,而是一群金蟻所塑。”
玄奘不禁大奇:“螞蟻?這怎麼可能?”
“這位大人沒有說錯,”那位犍陀邏向導指著崖壁道,“這尊佛像確實是金蟻所塑。”
“玄奘願聞其詳。”
向導說:“很多年前,不知從哪裏來了許多金色的螞蟻,大的如指肚,小的如麥粒,它們沿著石壁的裂縫來到此處,齧咬石壁,將石壁咬得坑坑窪窪,齧紋就像雕刻一般,最後竟成了一尊佛像的樣子。後來,人們在齧紋中嵌上金砂,就成了一尊逼真的佛像。幾百年來,雖經曆風風雨雨,它依然是老樣子。”
“原來如此,”玄奘合掌稱善道,“這真是從未聽聞的稀有之事。”
“在我們犍陀邏國,稀有的佛像還有很多,”向導又說道,“南麵的石壁上也有一尊,法師請隨我來。”
玄奘跟隨向導朝前走去,穿過一片遍布殘像的雜草叢,果然在石壁上看到一尊佛陀畫像,高達一丈六尺,這佛像是玄奘以前從未見過的——自胸部以上,分為兩尊佛,胸部以下又合為一體,如同雙頭的共命鳥一般。
“這裏麵也有掌故嗎?”玄奘問。
“說起這個掌故,可就有些奇特了,”向導道,“從前,有一貧士信佛,想請畫工畫一幅佛像用來供養,然而他所有的積蓄隻有金錢一枚。他知道,僅憑這一枚金錢肯定是不夠的,於是就來到大塔之處,去找畫工商量。畫工理解他的至誠之心,也不跟他談論價錢,答應一定幫他畫成佛像。貧士非常高興。誰知這時,另有一個貧士也要畫佛像,情況與他相同,畫工也隻收了他一枚金錢,答應給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