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小心翼翼地咬著主人的衣袖,將他拉到一塊尖銳的礁石旁邊。玄奘便在那塊石頭上磨斷了繩索,隨即伸出雙手,緊緊摟住身邊白馬的脖子,口中念佛不已。
時間到了,船上的裸體漢子們用力扯起長索,將兩隻革囊拉出水麵。
所有人都驚訝地叫了起來,他們發現,那隻裝著“罪人”的革囊已經破碎,裏麵空空如也。
“這是怎麼回事?!”埃特羅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他主持過不知多少回神判,還從未出過這樣的怪事。
小船靠了岸,一個長老將那隻革囊拿起來看了看。
“囊上有咬痕,一定是這湖裏的龍幹的。”
“你是說,那沙門被龍吃了?”埃特羅震驚地問道。他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定是這樣的!”那長老肯定地說道。
“錯了,龍是不吃沙門的。”一個清越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幾個長老一起回身,他們驚恐地看到,那個本該死在水裏的沙門此刻正悠閑地靠在一棵娑羅樹上,麵含微笑地看著他們。
“你你,你是怎麼上來的?”伐伽跋耶指著他,哆嗦著問道。
“貧僧是怎麼上來的,這不重要,”玄奘語氣平淡地說道,“重要的是,我沒有死,這是不是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
“……是,是的……”埃特羅口舌相顫,艱難地說道。
“既然我是清白的,那也就意味著,有人不清白了。諸位是不是也需要在大神麵前證明一下呢?”玄奘清冷的目光從長老們臉上一一掃過,將各種驚詫和恐懼的表情盡收眼底。
大長老埃特羅立即將目光轉向其他長老們,他發現,有幾個人的腿已經開始顫抖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厲聲喝問,“難道在大神麵前,你們還要說謊嗎?”
“不關我的事!”終於,有人崩潰了,跪倒在大長老的麵前,“是伐伽跋耶說,有個富裕的異鄉人來到這裏,他是個異教徒,卻擁有一匹漂亮的馬和很多漂亮的織物,如此沒有天理的事情是大神所不能允許的,所以……”
“所以你們就串通起來,想要誣陷這個異鄉人!”大長老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居然連我都瞞過了!”
“如果不瞞過你,你一定不會同意我們這麼做,”伐伽跋耶竟然說得理直氣壯,又轉過臉,惡狠狠地盯住玄奘,“我隻是不明白,大神為什麼要包庇這個異教徒!”
玄奘歎了口氣,我也算是一個富裕的人嗎?看來財富果然是惹禍的根苗啊。
“你們以後最好不要再這樣做了,”他心中鬱悶,語氣卻很平淡,“我想你們的大神一定不喜歡說謊的教徒。”
說罷轉身離去,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長老和百姓。
他就這樣算了?人們麵麵相覷,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得到神的眷顧的人竟然絲毫不起報複之念!
其實,玄奘的心中也在暗自慶幸,不管怎麼說,這裏的人還算單純,對神力有著明顯的敬畏。換了別的地方,他孤身一人,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能否平安離去,還真是個問題。
離開了烏剌屍國,玄奘溯印度河的一條支流而上,稍往南迂回,便進入到迦濕彌羅的地界。
這是北印度的一個山地大國,玄奘前麵一路走過的很多小國,有相當多是隸屬於它的。全境四麵環山,極為峻峭,雖然有路可通,但卻十分狹窄。這大概也是它能稱雄北印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這一走又是十餘日,路上但見千岩競秀,萬壑爭流,古樹參天。時不時地還能發現幾棵珍奇藥材。偶有平坦之地,則會出現村莊。環繞村莊的是滿眼的鬱金香和果樹,還有大片大片的莊稼。
這樣的地方著實令人心情舒暢,那場莫名其妙的神判所帶來的鬱結之氣一掃而空。玄奘邊走邊思忖著:“此地山清水秀,風景如此清幽,倒像是從前曾經來過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