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簇擁著玄奘來到大湖邊,這裏有一條舊木船,船上早有人準備好了兩隻革囊和一捆長索,那革囊看起來是羊皮縫製的,其中一隻裝滿了石頭。
玄奘上前拎了一下,竟然沒有提動,一顆心頓時往下一沉,看來這次是真的有些麻煩。
在一群人的高聲唱禱中,幾個裸身大漢將他的雙手反綁起來,整個身體套進革囊,袋口紮緊,與那隻裝石頭的囊連在一起,又在上麵拴上一根長索,慢慢地放入水中……
玄奘本來還想說,你們是不是也應該像我一樣,用神判的方式來證明一下清白呢?但想想還是算了,這世間之人,都深處苦海之中,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吧。
羊皮革囊具備一定的隔水能力,因此玄奘一開始還可以在裏麵呼吸。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石頭一樣在快速下沉,湖水大概隻有七八丈深,因此很快就到了底。
水從革囊縫合的縫隙裏滲了進來,玄奘有心將革囊徹底撕開,無奈雙手被綁在身後,根本使不上力氣。用腳蹬?除了讓水進入的速度快一些,似乎也沒別的作用。
這時他才突然想起,像這種水判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限製?這個時間是不是在人可以忍受的極限區間內?這麼重要的問題,自己剛才居然忘了問!
他還忘了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不使用神判,直接認罪會如何?聽說五印度沒有死刑,也就是說,直接認罪反而能活命……
玄奘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種神判的方式似乎更容易製造冤案啊。罷了,還是先想想怎麼脫身吧。
他知道,胡亂掙紮隻能讓這革囊裏的空氣快速耗盡,這樣死得更快。因而索性閉上眼睛,默念《心經》。
外麵傳來劃水的聲音,是什麼人來了嗎?他睜開眼睛朝外望去,隔著囊皮,依稀看到一個很大的影子。那人似乎在撕扯繩索,卻笨手笨腳的怎麼也弄不開。
此時革囊裏的水已有三分之二,空氣渾濁,玄奘努力朝外看,那奇特的輪廓有些眼熟,動作又笨,不像是個人。他終於反應過來——是銀蹤!這匹聰明的馬兒並未跑遠,竟然偷偷潛入水中救我來了!
玄奘有些激動,心中暗暗替它鼓勁。然而銀蹤畢竟不是人,解不開革囊,隻好拖著走,想將其拖出水麵。可是這麼兩隻巨大的革囊連在一起,分量很重,馬兒又不擅長潛水,拖了一會兒便疲累不堪,隻得鬆了口,獨自遊走了。
玄奘暗自鬆了口氣,這一路西行,他已經損失了不少好馬,實在不希望銀蹤也為救自己而死。現在這樣就很好,一切聽天由命,這才是真正的“神判”。
囊裏的水進得更快了,已經快要滿了,他隻能把臉貼在囊布上呼吸……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銀蹤剛才連拖帶咬,使這革囊的縫合處出現了較大的裂縫,這革囊似乎……快要爛了!
他仰起頭,深深地吸了最後一口氣,然後雙腿對準一條縫隙,猛地一蹬!
革囊被蹬裂了,水“嘩”地一下流了進來,玄奘屏住呼吸,努力將身體從囊中挪出,背朝著另一個裝石頭的革囊凸出的部位,用力摩擦,希望能將手上的繩索磨斷。
銀蹤又回來了,見玄奘已經出來,隻是隔著囊布磨不斷繩子,便上前銜住他的衣袖,將他帶離此處。
岸上,長長的禱文終於唱完了,水麵上依然寧靜如初,什麼都沒有發生。
主持神判的埃特羅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是很正常的,這意味著又有一個罪人以神的名義被帶走了。
一個長老小聲問道:“現在,要不要把他拉上來?”
埃特羅猶豫著看了看周圍,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伐伽跋耶笑道:“時間還早,再等一會兒吧。”
當玄奘再一次看到藍天白雲的時候,當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心中連連拜謝佛菩薩的聖恩,雖然雙手依然被反綁在身後。
他現在距離埃特羅等人所在的地方並不遠,隻不過一片茂密的蘆葦叢遮擋住了人們的視線,讓他們看不到這裏罷了。
緊挨著蘆葦叢的是墨綠色的叢林,銀蹤便是從那裏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