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沙法道:“濕婆有濕婆的樂趣,女神有女神的享受。”
聽了這番話,玄奘與般若羯羅都不禁目瞪口呆。
“那麼你們以後還會再找男子獻祭嗎?”阿南達問。
摩沙法心虛地看了玄奘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阿南達樂了:“別看我師父,他有神佛護佑,你們奈何不了他。我是問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還會再去抓一個男子獻祭嗎?
摩沙法沒有說話,船上一時陷入沉默,隻聽到身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玄奘有些不安,瞧這架勢,摩沙法還沒有放棄祭神的想法啊。
他忍不住說道:“據貧僧所知,真正的神都是具足福德的,絕不會輕易殺生。你們的血祭一定有問題,該不會是有人曲解了天神的意思吧?”
“肯定是的呀!”阿薩摩大聲說道,“我聽說,濕婆神的麵貌威嚴端正,頭頂裝飾著恒河與彎月,常在火圈中翩翩起舞,其舞姿曼妙絢麗,舞到極處可將世界毀滅,連諸神都不能幸免。有這麼個英俊又強大的丈夫,女神還不滿足,還要找一個凡間男人血祭給她,這不是無聊嗎?”
船上眾人發出星星點點的笑聲,摩沙法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安達邏尼湊到了玄奘身邊,小聲問道:“師父你說,佛門弟子慈悲為懷,可是麵對想要殺死你的人又如何?也能原諒嗎?”
玄奘歎道:“佛陀當年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我雖不及佛陀,但是,我願照他說的去做。”
安達邏尼泄氣地坐在了一旁。
看著這個新收沒多久的俗家弟子,玄奘微笑著問道,“安達邏尼,我問你,如果你的腿上長了一個膿瘡,你會把整條腿都砍掉嗎?”
安達邏尼吃了一驚:“我當然不會!”
“那麼,你會怎麼辦?”
“我?我會用清水把它洗幹淨,再給它敷上藥,時間久了,瘡就好了!”
玄奘點頭道:“這就是了!有些人就像你心中的一個膿瘡,如果不去照顧和醫療,它就會蔓延惡化。所以我們必須要用法水去清洗,使其棄邪歸正,改過自新,這個跟你護持腿上的膿瘡是同樣的道理!”
安達邏尼垂下了頭,默默不語。
玄奘的寬容大度令摩沙法感佩不已,也讓船上的其他人產生了好奇之心。
阿南達忍不住問道:“師父啊,難道佛陀就沒有嗔恨心,就不會發脾氣嗎?”
玄奘道:“佛陀若是有嗔恨心,會發脾氣的話,他又怎麼能成為佛陀呢?”
“不對!”阿薩摩突然喊道,“我讀過一部經典,上麵說,有一次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和摩訶目犍連帶著五百徒眾前來聽經,佛陀卻很生氣地斥責他們,讓他們出去!這不就是嗔心使然嗎?”
“你確定這部經典你讀全了嗎?”玄奘看著他,問道,“還是僅僅瀏覽了一個大概?或者根本連看都沒有看過,隻是道聽途說?”
阿薩摩愣了一下,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法師真是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我確實沒讀過那部經,而是聽一位到我們村行化的苦行者說起過,在某某經典中有佛陀發脾氣的描寫。
玄奘歎了口氣:“經典就是這樣被傳訛的。”
阿薩摩好奇地問:“法師,莫非這是那個人瞎編的故事?”
“倒也不完全是瞎編,而是斷章取義,”玄奘耐心地解釋道,“這個故事本身是有的,舍利弗與目犍連帶了五百徒眾去參加法會,但是這五百徒眾成群喧鬧,不尊重莊嚴法會。佛陀命他們出去,並不是出於嗔恨心,而是出於慈悲心,怕他們做出惡業。這就好比大地覆載我們,一切如如平等,如果你在地上跌倒了,這是你自己不小心的緣故,你能怪大地對你不好,對你生氣嗎?”
聽了這個比喻,船上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摩沙法也頻頻點頭,隻覺得心服口服。
然而一旁的阿南達卻感到不服:“佛家不是講因果嗎?難道做下惡因的人,就不該受到惡果嗎?”
玄奘道:“阿南達,你相信因果是對的,但也不要追求事事有因就有果,因為許多因果是需要放長了去看的,有時因為時段太長,我們會忘記了哪是此‘果’的‘因’。”
師徒幾個又聊了一會兒,安達邏尼突然說道:“師父,到了阿耶穆佉國後,你到我家裏去接受供養吧。”
“不必了,”玄奘笑道,“為師要去竭若鞠奢國會見屍羅逸多王;要去禮拜佛陀的出生地、得道地、講經地和涅槃地;還要去摩揭陀國那爛陀寺求法取經。生命短暫,要做的事情卻這麼多,實在不能再耽擱了。”
“那樣的話,我們就要同師父分開了。”阿南達有些遺憾地說道。
玄奘道:“相聚總是暫時的,分別才是這世間的常態。你們回到家後,要好好修行,要依法不依人,有些事情需要親自求證,方不負此緣。”
“可是師父不在身邊,我們可讀的經書又很少,跟誰修行呢?”阿薩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