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要不要去我們的村子裏歇歇?”摩沙法站立在玄奘麵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用了,”玄奘道,“貧僧還要去阿耶穆佉國。”
“我們也要去阿耶穆佉國,”安達邏尼兄弟七嘴八舌地說道,“若不是被你們這幫強盜耽擱,這會兒隻怕已經到了。”
“可不是嗎?”一個船工抱怨道,“我們的大船都被昨晚那場風暴給打爛了,這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該怎麼過呢!”
聽了這話,摩沙法有些不安,隻得說道:“我們的船大多也翻了。不過兄弟們可以幫忙,為你們重新打造一條大船。”
“那得多長時間?”船工問。
“兩個月吧。”
“這麼久?”阿薩摩瞪起了眼睛,“母親久等我們不到,會以為我們死在了外麵!”
摩沙法道:“我說要造一條大船,是為了還這兩位朋友的。”他指了指那兩位船工。
“那我們呢?”阿薩摩問。
摩沙法道:“岸邊的那片河叢中還有十幾條小船,或許沒被打壞。”
說罷,他吩咐一個手下去那裏看看。
那人很快回來道:“神佛護佑!樹叢裏的船隻都還在。”
“太好了!”摩沙法道,“我們就用這些小船送諸位去阿耶穆佉國。”
然而安達邏尼兄弟仍不領情:“小船怎比得上大船安全?”
摩沙法笑道:“小船比大船快,小兄弟坐了就知道了。”
阿薩摩哼了一聲:“你管誰叫小兄弟?”
玄奘卻很高興,對般若羯羅道:“此地離阿耶穆佉國已經不遠,我們就坐小船去吧。”
“師兄說好便好。”般若羯羅愉快地說道。
安達邏尼兄弟聽師父這麼說,也便不再說什麼了。
其餘客商經此劫難,原本以為財貨盡失,性命都不知道能否保全,這會兒既保住了性命,又沒有太多財物上的損失,俱都在心中感謝佛陀保佑。他們望著玄奘的目光充滿敬畏,同時又有些後怕,也不願再與這些可怕的水賊同行,紛紛表示要從陸路回缽羅耶伽去。還有一些人就算必須要去阿耶穆佉國,也打算走陸路,隻有安達邏尼兄弟與那位鍛金老人答應坐他們的小船。
於是,這些原本同舟的乘客互道珍重,合掌告別。
看看眾客商走遠,玄奘也同般若羯羅等人收拾好經包行囊,在眾多性力派教徒的幫助下,將馬牽上了其中五條小船,繼續沿恒河順流而下。
由於昨晚剛剛刮了一場風暴,天氣還顯得有些陰沉,流雲如飛瀑般從頭頂上掠過,一絲難得的涼風吹在身上,愜意得很。那手執船漿的年輕的性力派教徒忍不住唱起詩來——
“雲啊!請聽我告訴你應走的路程,再傾聽我托帶的悅耳的音訊;旅途倦怠時你就在山峰頂上歇歇腳,消瘦時便把江河中的清水拿來飲一飲……”
玄奘閉上眼睛,有些陶醉地聽著這曲調簡單卻極具敘事性的詩歌,他知道這些都是中印度的婆羅門從小就會的東西,實際上,昨晚祭祠的時候,他們唱的也是這種東西。
那教徒聲音一停,離他最近的另一條小船上的漿手也跟著唱和起來——
“天真的女神仰麵望著你,以為是有一陣大風把山峰吹得飛起;你從這有濕潤蘆葦的地方升天向北去,路上要避開那守八方的神象攻擊……”
聽到“神象”這個詞,玄奘不禁想起在波羅奢森林見到的那些野象,於是說道:“貧僧在森林裏經常見到野象群,各個城邦裏也都有大象,這樣的龐然大物,你們竟然能製服它們,也是不易了。”
“確實不容易,”阿南達道,“我父親當年就是馭象人,我們的村莊臨近森林,裏麵野象眾多,男人們便以捕象訓象為生。”
玄奘嘖嘖稱歎道:“如此巨大之物,就算被捕獲了,隻怕也會桀驁不馴吧?”
“還好啦,”阿薩摩道,“獵手們把捕獲的大象帶回村莊,讓它們吃蘆葦和青草。一開始它們肯定是灰心喪氣的,拒不進食。不過沒關係,村裏的人們一起出動,圍著它們敲鑼打鼓和唱歌,就能製服它們。”
“居然如此容易?”玄奘聽得驚奇不已。
阿南達笑道:“大象是極聰明的動物,它知道誰對它好。馭象人躺在地上,它們就在他身邊圍成一道保護牆;馭象人受傷倒地,有些大象還會冒著被打死的危險來保護他;馭象人陣亡之後,大象會把他的屍體卷回來,讓人埋葬。父親當年曾給我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頭大象在發怒的時候不小心弄死了馭象人,事後竟由於傷心絕望而死去。”
玄奘聽得感動不已:“我原以為這麼大的動物定然粗笨,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忠義重情。”
“它們才不粗笨呢,”阿南達道,“它們什麼都會做!”
“而且它們的忠義重情,勝過很多人!”安達邏尼說到這裏,有意無意地撇了坐在船尾的摩沙法一眼。
摩沙法隻是看著水裏,默默地想著心思,對於安達邏尼的目光視而不見。
“他還在想著祭神的事呢!”阿南達笑道,“竟然以美男血祭給難近母,這是誰最先想出來的點子?分明是在羞辱大神濕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