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況且智評才子詩(3 / 3)

“怎麼了?”周文賓急忙問到。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句句絕妙,字字珠璣也。”況且說到。

“不敢當,偶然所得而已,也沒細推敲。”沈博更加得意,故作謙虛起來。

“隻是,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北宋蘇軾也寫過這首詩,而且比沈兄這首多了幾句。”況且忍笑說道。

“不可能吧?況兄記錯了吧。”沈博心虛,眼睛不敢看對方。

況且笑道:“小弟無他本事,就是記憶力還湊合。

記得蘇軾這首詩的題目是《和子由澠池懷舊》,通篇是這樣,前麵四句恰好跟沈兄大作吻合,後麵還有四句是: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君知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眾人都麵麵相覷,似乎不敢相信。

況且走到書案前,揮筆錄出這首詩,心中暗笑道:你弄個古人的詩來騙人,偏巧是我最喜愛的,隻能怪你自己撞到槍口上了。

他把紙遞給周文賓,笑道:“若有誰不相信小弟的記憶力,可以回去翻翻蘇軾詩集。”

“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哪?我真是偶然間自己想出來的,不是,這幾句詩就像突然出現在腦中一樣。”

沈博頭上已經是大汗淋漓,猶自強撐著,矢口抵賴。

況且笑道:“這也有可能。估計沈兄是詩癡,日夜苦思,忽然間神遊天外,冥冥中與古人相會,得了這四句吧。這事也不稀罕,唐朝時在傳奇裏就屢見不鮮了。”

沈博不知況且是在幫他假圓謊,實則譏諷他做鬼,因為唐朝傳奇的人物以鬼物為多。

他好容易得了一個台階,急忙下來,還豎著拇指讚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況且也。”

周文賓跟文征塵都明白怎麼回事了,隻能微笑不語,這裏麵的關竅不能點破,不然對誰都不好。

雲絲絲對石榴小聲說道:“這孩子將來了不得,沈博真是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啊。”

石榴得意道:“我說他一肚子鬼點子、壞心眼,你還不信,這回相信了吧。”

“我信了,我看你也別跟他鬥了,你鬥不過他的。”雲絲絲笑道。

“誰說的,我鬥不過他?是看他小,讓他三回合。以後走著瞧。”石榴不服氣的翹起嘴唇。

雲絲絲抿嘴一笑,知道她就這種性格,也不再勸。但她沒有料到的一件事正在悄悄發生:況且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闖入她的心扉。此是後話。

“沈兄好福氣,啥時候我們也能與古人神會,得幾首好詩露露臉就好了。”有人在一旁看明白了大半,陰陽怪氣地說。

“這個隻能靠偶然,真要特地得到,不可能。”沈博現在就是煮爛的鴨子,隻剩嘴硬了。

“好吧,閑話少說,還有咱們這次詩會的壓軸大戲,況且,說什麼你也不能例外吧?”周文賓輕輕轉了話題。

況且無奈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走到桌案前,揮筆把心中早已想好的一首詩寫了出來。

要說這在場的書生中也不乏知識廣博的,緣何沒有一個人認出蘇東坡的這首詩?

這裏麵有個緣故,明朝中期以後,也不確定從何時開始,坊間刮起一陣回避起東坡詩文的風,從私塾鄉學到太學、國子監都不厭其煩地告誡學生,切切不可讀蘇軾的文章,做詩文最好不要有蘇軾的文風,否則將來有可能被黜。

可歎北宋時,有幾十年的光景,天下都流行一句話: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

意思是說,隻要背熟東坡文章,就可唾手取得富貴,如果不熟悉東坡文章,隻好喝大白菜湯了。

可在明朝嘉靖年以後,蘇軾文集幾乎成了禁品,很少家裏藏有他的文集詩集,所以就連文征塵這等並非專攻八股的人也不知道東坡有此詩。

況且的詩坐好,給大家傳閱後,當然人人都少不了讚上幾句。周文賓跟文征塵看了,覺得雖然不錯,但和周文賓的詩還是有段距離,還都以為他是刻意藏拙,不想出風頭。

“況且此詩厚重中不乏大氣,雖不能算是今天的折桂之作,位立第二當無爭議。”文征塵評說道。

“征塵兄有那一聯警句,第二名不會有別人,我今天隻能居於中流了。”況且誠懇地說。

雲絲絲在旁也是有所懷疑,悄悄問石榴:“他不會是故意讓著文賓吧?”

“這可不好說,他做事什麼可能都有。前幾天,他跟我家老爺子下圍棋,不知用了什麼古怪方法,把老爺子殺得大敗虧輸。弄得老爺子頗為鬱悶,天天在屋子裏打棋譜,聲稱一定要破解他的下法。”

石榴苦笑著說。

“難怪你今天跟他過不去,是替老夫子抱不平來了。”

“不是,各算各的賬,老爺子的事我才懶得多管。”

雲絲絲道:“那我倒要問問,你跟他究竟是怎麼一個賬啊?”

石榴不說話了,其實她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無非是況且說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磚的話,惹得她大動肝火。這事就沒法對雲絲絲說了。

一個人見他們幾個人相互推諉名次,不耐煩道:

“大家在一起寫詩作文,無非是切磋而已,又不是考場比試,要論什麼輸贏名次,何必較真?我還等著正經節目:喝酒哪!”

此言一出,眾口稱是。

本來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圖個熱鬧,正經事就是一起喝酒,尤其周家藏有許多窖藏多年的美酒,想起來都令人饞涎欲滴。

“你個酒鬼。好,聽你的,下麵就是喝酒時間了。”

周文賓也覺得有道理,大笑著讓仆人重新布置桌椅,好上酒菜佳肴。

“這才是正經事,你說是不是?況且,聽說你酒量高,那天差點把文賓放倒了,今天咱們哥倆好好喝一頓。”那人喜笑顏開,招呼況且說到。

“那是文賓兄讓著我,我酒量著實馬虎,你誤信傳言了。”況且先撇清這點,免得有人灌他。

不多時,桌椅重新擺過,按照喝酒的方式設置,大家還都按照原來的樣子落座,一群小子們先捧著酒壇子進來了。雖然還用泥巴密封著,酒香已然超過了花香……

卻見南巧雲與雲絲絲附耳交談,況且心中再次浮現出淡淡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