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穿舊衣服還不算什麼,貴族本來就有喜歡用舊器物的習慣,以顯示自己家族門第悠久。不同於門上刷漆、柱廊貼金,天穿著簇新衣服的暴發戶,貴族階層從家具擺設乃至衣物,無一不是自祖上傳承而來。好在古代人穿的衣服普遍寬大,與現代社會講究的貼合身上尺寸不一樣,所以一般衣服換誰都能穿。
東晉時的權臣大將軍王敦不僅是貴族名士,還是晉朝的駙馬,有一天他要丫環回家給他拿衣服,公主給丈夫拿的都是新衣服。王敦不肯接受,告訴丫環拿回去換舊衣服。丫環去後拿來的還是新衣服,裏麵夾著公主寫的一張條子:新衣服不穿,舊衣服何來?
王敦折服了,不是畏懼公主的地位,而是覺得公主的話很有玄機妙理,也就改穿新衣服了。也就是這位王敦,後來篡晉未成,被他的哥哥丞相王導果斷大義滅親。東晉開國,權力就掌握在他們兄弟手中,當時流傳一句話:司馬王,公天下。司馬就是指的晉朝皇室,王指的就是王氏家族,實則就是王導、王敦哥倆兒。
經曆了王敦篡晉未成事件後,王氏家族逐漸實力衰弱,後來謝氏家族取代了王氏家族的地位,東晉時的門閥也就以王謝為代稱。謝安還算不錯,打贏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戰,保住了奄奄一息的東晉。
因王謝等家族大多居住在南京烏衣巷,烏衣巷也因此成了貴族門第的代名詞。
杜牧有詩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感慨烏衣巷中已經住滿了平民百姓,舊時的貴族大家已經惘然不可尋,並不是說本來住在王謝兩家的燕子飛到別的普通百姓家了。這個萬萬不能理解錯了,否則就很搞笑。
說完了舊衣服的事,再來說說捫虱而談。捫者,摸也,所謂捫心自問,就是手撫摸著心髒部分,向靈魂深處發出質疑。至於靈魂是不是在心髒中,說法差異太大,但即便在後世,科學昌明,人們麵對國旗或宣誓時,常常也是手撫心髒,代表著虔誠和莊嚴。
這些且不論,所謂捫虱說白了就是手伸進衣服裏捉虱子。至於在公開場合,傲然把手伸進衣服裏捉虱子,本來是件很不雅的事,這事放在明朝,隻有那些大街上拋卻臉麵的潑辣娘們才能幹得出來,文人士大夫絕對幹不出來。
可是在兩晉,那可不一樣,捉虱子是貴族名士喜歡做的事,自然也就是無比風雅的事。你身上沒有虱子可捉,說明你的社會地位不高嘛。
當時的人談話方式歸結為兩種,一種是西晉王衍式的揮麈清談,就是人人手中拿著一個牛尾巴做的拂塵,一邊搖晃著轟趕著蒼蠅蚊子,一邊開始道家玄談,說著以己之懵懂,令人更懵懂的二逼言論,而後自以為高明玄奧,發現了宇宙真理。
為什麼拿拂塵?這是因為傳說中,這玩意兒神仙們人手一隻,至於做什麼用,沒人知道。難道神仙也會受蒼蠅蚊子的困擾?很顯然是說不通的,說士大夫們愛裝啥,應該更貼切一些。
不過,誰也別小看了這拂塵,王衍就愣是靠這隻拂塵,天天無止境的清談,愣是把本來很強盛的西晉給談沒了。雖說西晉亡於八王之亂,但國家沒落,跟掌握權柄的丞相毫無作為密不可分。後來奴隸出身的石勒就曾指責王衍:神州陸沉,君輩難辭其咎。於是,推到一麵牆,把這些崇尚清談的士大夫全活埋了。
石勒是胡人,殺人如麻,本來在史書上難留好名聲,但這件事的確幹得大快人心,替他挽回了些聲譽。
捫虱而談的代表人物無疑是王謝世家這群貴族士大夫,後來陣容有所擴大,就連兩晉南北朝時期最著名的王猛都難以幸免,可見此風流傳甚廣,已經影響到了社會各階層。
五石散實則就是中國曆史上最早出現的毒品,所謂壯陽,無非是透支人的能量罷了,兩晉亡國,應該說與五石散的廣泛流傳不無關聯。
五石散雖不像鴉片膏、更不如後來的海洛因、大麻毒性那麼強,但性質相仿。人吸食毒品後,精神麻痹,對於那種恬適酣暢的幻覺有所依賴,所謂清談盛行與五石散的使用是分不開的。在極樂中流連忘返,治理國政自然被認為是俗不可耐的事,兩晉時人是要做神仙中人的,其實就是追求五石散產生的幻覺。
這樣的亡國秘密,大家心裏不是沒數,而是不願意揭開真相。難道隻有糊塗才能療傷?對於個人或許可以如此,對於國家,可是萬萬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