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來到大廳,見到一人正病歪歪地依靠在一張太師椅上,見到他進來,急忙強打精神站起來。
況且認識此人,是父親治過的病人,姓黃名友林,他還給診脈過呢。
兩人見禮後,黃友林咧嘴忍痛道:“況少爺,本來不該來麻煩您,可是當初在況神醫這兒開的藥吃下去這病就好了,可是現在又犯了,在別處也看了幾個大夫,抓過幾副藥,可是都不見效,您好歹照著當初況神醫的方子再給我抓幾副藥吧。”
況且點點頭笑道:“沒問題,我再給您診診脈吧。新的病人我不會看了,可是父親以前看過的病人我還是要負責到底。”
他拿來墊枕放在桌上,然後細心診脈,跟當初診的脈象差不多,這種病並不難治,就是時間長,不吃上幾個月的藥無法根除。當然,若用針灸術配合治療,可以快速治愈,但他回到蘇州,暫時還不想露出絕活。
他不是有意藏拙,而是覺得父親當年不這樣做,必有深意,自己隻是沒弄明白原由而已。
診脈過後,況且來到塵封已久的藥房,這裏已經許久沒人來過了。
一開房門,一股刺鼻的藥味迎麵衝了過來,他吸著這股藥氣,倒是很受用,心裏更是感慨萬千。
想當初,他瞬移到大明朝,就是在這裏直接占據了況且的身體,甚至全部記憶,隻是萬萬沒想到,一下子砸中的居然是明朝中期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老實說,當初他有愧疚感,而現在則是壓力山大。
好吧,不管這些了,現在我就是況且,就是吳中名士祝允明,不僅是四大才子之一,更是跟文征明齊名的書法家。
想到這點,他心裏還真是沉甸甸的,自豪與自卑並重。
如果讓他選擇的話,他寧願砸中皇上,最好是神宗,這樣瞬移過來,可以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改變一下明朝的命運。
由於極度厭惡張居正,神宗在張居正去世之後,完全廢棄了當初的治國政策。如果他是神宗,會繼續沿著張居正的路線走下去,集四五十年之力讓明朝固本培元,強盛起來,先在朝鮮駐紮重兵,把豐田秀吉的人馬消滅在海灘上,然後在東北著手,讓辮子軍根本近不了身。
想到神宗,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據後來的考古發現,神宗患有骨結核。這種病在明朝沒治,可以說在鏈黴素發明出來之前,結核就是絕症,如同今天的癌症一樣。
況且無法揣測這種病對神宗影響有多大,但是史書上對神宗怠政頗多詬病。其實,要求一個骨結核病人勤勞工作,是過於苛求了,患這種病能保性住命就不錯了。
但從神宗實錄中幾乎看不到骨結核對他的影響,況且真心佩服那些禦醫的水平,也許皇家生活水平太高、太好,可以遮醜,或許飲食療法真的起了作用?
這種病對人的影響是不易發現的,低燒、怠倦無力,什麼事都懶得做,仔細分析,這正是神宗一生的表現。
從神宗的人生軌跡看,他是中年以後才開始怠政的,連祭天這種大事都要大臣們代理。從禮節上講的確是太懶惰了,從病情上看,他的腿部患有骨結核,實在走不了太多路,根本無法親自去祭天。
況且想,假如我是神宗,可以有旺盛的精力去工作。可惜沒有那麼多假設。
他抓好了三副藥,出來後交給黃友林,囑咐他三天後再來拿藥,藥費也按以前的價格收了。
黃友林如得救一般謝了又謝,開開心心地走了。
“我說小子,你不是不行醫了嗎,還是忍不住啊。”周鼎成聽說他回來就去了藥房,過來看個究竟。
“這是家父以前的病人,我按照以前的方子抓藥,這不算是行醫。”況且笑道。
“那要是新的病人呢?”周鼎成問道。
“蘇州城裏又不是隻有這一家藥堂,也不止一個醫生。家父在這裏時,也沒把病人全包了,何況現在。”況且沒好氣地說。
“這麼想就對了,我就怕你一時犯糊塗,又走上老路了。”周鼎成大笑道。
“行醫是好事,善事,治病救人是大功德。”況且一句話把周鼎成頂了回去。
“這甭跟我說這個,尊府曆代行醫,即使在亡命中依然還在幹這個,積攢的功德都沒邊了,可是怎麼樣,還不是得繼續逃命。我是不相信什麼天命的。”
天命的有無的確是太虛無縹緲了,況且不想跟他扯這個。他再次來到藥房,來到他瞬移過來的降臨地,心中有太多感慨。
“今天去蘇州衙門怎麼樣?”周鼎成岔開話題問道。
“什麼怎麼樣?”況且的思緒還在行醫的道路上漂浮著,一時沒回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