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沉吟道:“是他們也好,不是他們也好,這一次就算了。如今事情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不希望事情複雜化。”
文賓點點頭,明白了況且的意思。況且所謂不想追究,是指哪怕他知道是南家人所為,也會裝作不知道,以免牽扯到絲絲和文賓,他不想因此失去兩個好朋友。
況且停頓了一會兒又道:“如果他們再做第二次,自然有人收拾他們,到那時候我想阻止恐怕都難。你還是讓絲絲轉告他們好自為之吧。”
文賓倒吸一口冷氣,他也隻能轉告,根本左右不了這件事,包括絲絲甚至雲家的當家人。南家遭遇盜劫案後,周家、雲家也是盡力幫著南家維持,可是救急救不了窮。
南家的生意本來就周轉失靈岌岌可危,再遭打擊,可謂雪上加霜,負債額足以使一個大家族倒閉,周家、雲家已深感無力相助。
況且的說法並不是推卸責任,他的確對自己身後那些人所知不多,他們都是隱身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公開露麵,他就是想說話,也不知道對誰去說。南家遭遇的盜劫案到底是誰做的,他也是一頭霧水。如果按照他的意願,不至於對南家下手那麼狠。
不過,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真出了事,南家一定在劫難逃,整個家族隨時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這次甘願被綁架,而且事後沒有追究的想法,也是想求個心理平衡,說起來南家被劫,他多少有些感到愧疚。他真心希望這次綁架案是南家人做的,這樣他們就扯平了,他心中的愧疚就會消失。
這是很可笑的心理,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可是這是最真實的心理感受,盡管無法對別人講述。
上午巳時三刻,也就是九點四十五分左右,門外傳來消息:都禦史方步瞻來訪。老夫子的預測果然應驗了。
這一次他不是微服私訪,而是全套倚仗,帶著自己的全班人馬,身邊簇擁著一群幕僚和衙役,練達寧也陪同他一道而來。
這個做法冠冕堂皇,昭示著大明陽光之下的法統,任何人都必須嚴肅麵對。
陳慕沙、周鼎成在大門外迎接,陳慕沙笑道:“方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方步瞻笑道:“哪裏,豈敢勞動老夫子大駕,一直想去拜訪老夫子的,就是公務纏身,沒得工夫,倒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老夫子可是越活越年輕了。”
陳慕沙笑道:“哪裏哪裏,大人過獎了,土埋半截的人,年輕兩字是永遠無緣了。”
兩人正寒暄著,周鼎成過來笑道:“方大人,這都快過年了,你還忙個甚啊,不會是貪戀江南美景,舍不得回京了吧,還是準備在江南置個外室?”
方步瞻笑罵道:“你這個癲子,不好生在朝做官,一跑出來就是大半年,反而調笑我留戀江南。你也不怕聖上革了你的官職?”
周鼎成笑道:“求之不得,無官一身輕,我算是體會到了。”
“胡說,你在朝廷裏也是有官無職的,哪像我們這些苦命人啊,聖上一張嘴,我們就跑斷腿。”
兩人說笑幾句,方步瞻把身旁的幕僚介紹給兩人,都是儒林名流,可見方步瞻在都察院地位很高。
這些人周鼎成差不多都認識,即使不認識也都聞名,倒是陳慕沙對他們知之甚少。雖說來者大多數是陽明學派的弟子,但陳慕沙一派宗師的地位擺在那兒,見了麵必然要遵守士林的規矩,連連拱雙手致意。
陳慕沙把眾人迎進大廳裏,小王爺也出來見過。
中山王府的世子,身份地位並不比一般的親王世子差多少。這些人見小王爺雖然不行君臣大禮,卻都恭恭敬敬,大氣不敢出,隻有方步瞻和練達寧還算自如。
方步瞻略微有些心驚,微微躬身道:“魏公子怎麼也在這兒?”
小王爺故作不耐煩狀道:“還不是父親大人給我找的差事,讓我帶人到這裏來監護我師弟。該死的綁匪居然敢挑這個日子在城裏作案,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嗎?所以父親大人責令我,至少我們在這裏時,要絕對保證我師弟的安全。”
方步瞻身後一個幕僚道:“況且何其幸也,竟然有中山王的世子大人親自監護其家。”
小王爺拱拱肩膀道:“也沒什麼,誰讓我是他師兄呢,即便父親大人不做安排,我也應該照顧他的,我大他小嘛。”
說著,小王爺隨即招手讓王府中軍過來,吩咐他去加強警戒,勿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