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去嗎?”唐伯虎問道。
“我隻是個秀才,既不是士,又不是紳,知府大人宴請的是士紳,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韋皋昨天派一個幕僚向他谘詢飯店隻是由頭,請他赴宴才是目的,況且推說門診有病人離不開,那位幕僚就請況且代為請陳慕沙,並且把請柬放到他這裏。況且這才明白韋皋的真意。
自從韋皋上任,陳慕沙一直有意冷落他,韋皋自然也感覺得出來,他跟況且套上師兄弟關係,跟陳慕沙卻一直沒能融洽多少。陳慕沙主要是恨高拱此次擠兌練達寧,讓他付出的代價過於沉重,連帶著討厭高拱的弟子韋皋。按說蘇州知府誰來擔任無關緊要,練達寧總是要調走的,若非高拱的弟子出任,陳慕沙不會有任何想法。
況且答應了,晚上就去老師家,說明此事,陳慕沙倒也爽快,答應給他這個麵子,帶著石榴出席。
“你要是不去,我一個人行嗎?”唐伯虎忽然感覺心虛,他現在是把況且當成謀主了,離開他好像什麼主意都沒有了,生怕露餡。
“有什麼不行的。不是有征明兄、沈大哥陪你嗎?沒事的。告訴你吧,自從上次絲絲、石榴收下你的禮物,給你說了許多好話,現在秋香對你的感觀跟以前大不一樣,這次不會故意躲著你不見了。”
“那就好,多謝啊,況且。”唐伯虎感激萬分,心裏頓時亮堂起來。
文征明在一旁橫豎看著,既可笑又可氣,卻還不敢說,一說唐伯虎就跟他急。他也是名流才子,誰也不懼的主兒,可就是拿唐伯虎沒招,因為唐伯虎人比他渾,名氣比他大。
送走唐伯虎、文征明後,況且看著這次送來的六幅字畫很是得意,加上唐伯虎頭前拿來的,現在就有九幅了。這些字畫要是賣了,就算研究幾張方子的錢都夠了。當然他不會賣,字畫如酒,時間越長越是珍貴。
九乃數之極也,不錯,不錯。
“你個大忽悠,不怕他哪天醒悟過來,跟你翻臉啊?”蕭妮兒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什麼叫大忽悠?本公子妙計安天下,你就等著看好戲吧。”況且笑道。
“人家文公子早就看出來了,隻是唐公子執迷不悟罷了,早晚也會醒悟的。”蕭妮兒提醒道。
“你錯了,最後真正醒悟的不是伯虎,而是征明,大反轉還在後頭呢。”況且指正道。
“好吧,我就看你最後怎麼收場。”蕭妮兒笑了。
現在就連對況且最信任,最盲目崇拜,認為他無所不能的蕭妮兒心裏都徹底沒底兒了。
第二天,唐伯虎、文征明果然接到了衙門送來的請柬,跟況且說的一樣,在涮羊肉坊宴請本地士紳,務請光臨。
官府請客就是霸氣,一張張請柬分別送到本地士紳手上,這些接到請柬的士紳有的笑逐顏開,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則破口大罵。
笑逐顏開的是正愁著有錢沒地方送,打不開路子的人,現在有了光明正大向知府大人行賄的機會了。失魂落魄的則明白這就是拘票,哪兒是請柬啊,說不得又要大出血了,破口大罵的是南家這樣的落魄大族,家裏都揭不開鍋了,這還碰到這麼個倒黴事,又得拿著祖傳的寶貝去典當,湊一筆禮金了,這不是出一點血,這是大吐血。
韋皋的確就是這意思,也不忌諱。他上任以來,守著練達寧造成的巨額虧空,每日發愁,好在後來由高拱出手,在戶部那裏給他直接核銷了。可是下一步怎麼過日子還是個問題,新官上任,得惠民,不能到任就搜刮民眾,起碼要上任一年半載才能找借口下手。
韋大人不僅有家小要養,還有一大批幕僚要養,幕僚們的胃口也大著呢,跟著他來到蘇州,唯一的目的就是發財。韋大人如同家長一般,不能令他們失望。
如何才能既不顯山露水,又能斂財,韋大人和幕僚隊伍商量了半天,想出這麼個招數:宴請當地士紳。知府大人請客算是給麵子,不是誰想參加就能參加的,你的麵子自然要掏腰包用銀子買走。好在現在的風紀上司是練達寧,蘇州府的虧空是他任上造成的,他不至於來查辦這件事。
想明白這些,他才派人請況且代邀陳慕沙,如果有陳慕沙出席,這斂財大會就比較正式了,將來誰要查此事,也會顧忌陳慕沙的麵子不敢輕舉妄動。
這裏麵的事,況且並不知道詳情,也無心關注,他現在關心的其實是懸心的事乃是如何安撫唐伯虎,自己的空錦囊是否能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