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妮兒在桌下踢他一腳:“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就不許洗個澡,換件衣服啊。總得灰堆裏鑽出來的你才滿意?”
周鼎成趕緊悶頭喝酒,不敢再逗弄小和尚了。
況且和德清喝酒閑聊,方才知道兩人在鳳陽分手後,德清就開始遊方天下,真的一直走到了海南儋州,可謂是到了天涯海角,然後又一路走回來,不坐車,不騎馬,都是一步步量出來的。
“小師傅,你幹嘛這麼苦自己啊,修行讀經不就行了嗎?”蕭妮兒不免心疼,這種修行方式也太殘酷吧。
況且沒想到,德清竟然用苦行僧的方式修行,雖說一路上不會吃多少苦,因為到處都有寺廟,都有落腳吃飯處,哪怕沒有寺廟,民間也會有人願意留他住宿、吃飯,他的風采實在太迷人了。
“大師,你這一路行來,不知要有多少姑娘為你心碎啊。”況且忽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德清差點被喝到嘴裏的一口酒嗆著,急忙擺手否認:“這怎麼可能,施主莫妄言。”
周鼎成和蕭妮兒看著麵紅耳赤的德清,就知道況且一定是猜對了。德清年紀跟況且相仿,風采絕佳,簡直就是唐玄奘再世,絕對是少女殺手,可想而知,他一路行去、歸來,不知身後留下多少碎落一地的少女心了。
少女愛慕英俊漂亮的出家人並不稀奇,唐朝的公主最喜歡找和尚做情人,從唐太宗的女兒到武則天,身邊都沒少過英俊強壯的和尚,而且還愛得死去活來。
也許正因為和尚不許娶妻,成了一個禁忌,而世人對禁忌都充滿好奇,越是不能為誘惑力越大,這也是人性之一。
唐朝時的女道士也有不少故事,其中最出名的要數美女魚玄機,她的風采一度引得眾多少年子弟流連忘返。如果把魚玄機拿到世俗中來,也未必是絕色,隻是因為她的禁忌身份讓她平添了許多光彩。唐朝有好些公主喜歡出家當道士,一則是唐朝以道教為國教,二則是道士更易於風流快活,不受世俗婚姻的束縛。
況且的這一猜測弄得德清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像有什麼破綻被況且看破了一般,他當然沒有世俗的男女情愛心思,可是畢竟也是這年齡,情與欲的衝動也是難免,盡管他法理精湛,總能及時化解掉,卻也在心裏留下了一道道影子。這些雜念隻有等他人中年,佛理更進一步後,才能徹底消磨掉。
“不是我說你啊,小師傅,你幹嘛出家啊,浪費上天賦予你的絕好才華、絕好相貌了。幹脆還俗吧。”周鼎成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罪過,罪過,善哉,善哉。”德清嚇得一哆嗦,急忙口誦佛號,仿佛不潔之物淋頭一般。
蕭妮兒罕見地沒有反駁周鼎成,看著德清,頗為憐惜地道:“小師傅,你是不是沒有家了,也沒有什麼親人,所以才出家的。你還是還俗吧,我們會照顧你的。”
“就是,等你還俗,我幫你找媳婦,保準幫你找個富貴人家。你可以好好做文寫字。”況且趕緊補上一刀。
德清目瞪口呆,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日日在火宅裏煎熬,還一點自覺都沒有,到底是誰可憐啊?
周鼎成說什麼他根本不在乎,擠對佛家幾乎是道家人的本能,不值一提;他也知道況且純粹就是逗他玩,同樣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蕭妮兒天性醇厚,說的是真心話,不能枉費了她的一片好意。
德清一時沒法回答。
按佛家的說法,大千世界無非就是一座失火的宅子,佛陀曾說我有七寶,其實就是勸誘這些在火宅煎熬卻不自知的人逃出火宅,覓得清涼。
所以世人看出家人苦行修行,都覺得他們純屬自虐,其實在出家人看來,世人才是醉生夢死的受害者,任你怎樣富貴滔天,也逃不過生老病死這一關,最後不過是繼續輪回。
宋朝時臨濟派的宗師勸告弟子們全心全意修行,告訴他們這輩子如果得不到超脫,下輩子就到驢腹馬肚裏討生活吧,意思是說,如果得不到超脫,下輩子就會托生成驢馬牛這些畜生了。五代宋朝時的和尚修行簡直就是拚命,比世人十載寒窗苦讀,考取功名利祿拚命多了。想想也是,一個是為了不重新墮入輪回,一個不過是為了功名利祿,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德清想了想,還是揮了揮手,沒有跟他們理論下去。可是蕭妮兒還在等著他的答複呢,而麵對這三人,這個話題怎麼說怎麼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