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成笑道:“哪有此事,我是跑去看金榜了。”
況且氣道:“你真的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當然信,可是我就喜歡親眼看見文賓的名字被寫在金榜的第一名上,我看了足足兩個時辰,怎麼看都看不夠,親眼看見和聽見可是兩碼事啊。”周鼎成說著也流下淚來。
況且點點頭,這一點他倒是理解,那種現場的氣氛是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的。要不然也就沒人重金買票去現場看球賽、聽歌星演唱會了,要的不就是這種現場感嘛,雖說他在發榜現場隻做了短暫停留,卻完全能理解周鼎成此刻的心情。
今天若不是為了接文賓出來,盡快了解情況以解憂慮,他也不會去撫院門前看榜。
“你看榜一直看到這時候?”況且問道。
“哪裏,我看榜後準備回來了,結果被陳以學抓住了,讓我給他抄寫一份金榜,他要帶回京城去。寫完後又跟他們吃了一頓酒,這才放我回來。”
“原來你是被抓了苦工了。”況且這才明白。
“可不是嘛,不過我也抄了一份帶回來,這可得回去供在祖宗靈牌前啊,什麼東西供祖也比不上這個。”周鼎成拿出一卷紙,上麵就是抄寫著135名新科舉人的名字、籍貫、名次。
“嗯,這倒真是榮宗耀祖的供品。”況且表示讚同。
“我還得喝酒,你陪我喝。”周鼎成囔囔道。
“當然,我今天陪你喝通宵,小君也快來了吧。”況且左右看了看。
“本公子到了。”話音剛落,小君從窗子裏跳了進來。
況且、周鼎成、小君三人喝了一夜酒。
南京城幾乎有半個城市的人也喝了個通宵,這一天是南京舉城同慶的夜晚,除了城門不能打開,其他的禁忌全部解除,任憑城裏的人肆意狂歡。
有人說這一晚所有人喝下去的酒,可以灌滿半個秦淮河,也能再造半個玄武湖,雖然誇張些,卻也差不多。
隻是樂極生悲的事也難免發生,早晨,就有三名新科舉人酒醉過度,被送去就醫,還有一個舉人聽到喜訊後直接瘋了,應天府召集十多個名醫在給他調治,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舉城狂歡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向隅獨泣,那些落榜的學子悲痛萬分。鄉試近萬名學子中,隻有135人中舉,比例非常小,小到了零頭都不夠。
落榜的人中大部分還能自持,雖然悲傷、悲痛,比死了爹娘還要絞斷肝腸,至少還能保持神經的正常,卻也有十幾個人選擇了自殺,其中有十個被住宿的店家發現,及時救了過來,還有幾人不幸身亡。
這些消息傳開了,隻是在狂歡的幕布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悲痕,很快就消失了。
落榜的人陸續離開,也有一些貧寒的學子沒有離開,他們不是還有什麼眷戀,而是盤纏用光了,沒路費回家,隻能滯留在這裏,準備替人寫字、寫信甚至測八字賺生活費和返程的路費,更有許多人托人找當塾師的活計,準備熬過四年,等著參加下一屆鄉試。
這不是幾人歡喜幾人愁,而是一人狂歡百人愁,隻是人們的眼中永遠隻有成功者、勝利者,卻不會看到這些失敗者、失意者,他們也就慢慢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如今滿城傳唱的都是新科舉人、尤其是新科解元的名字,周文賓的名字到了上午就連菜販漁夫都耳熟能詳了。
在新升起的135顆新星中,解元這顆巨星的亮度卻超過了其他所有新星加在一起的亮度。
事情就是如此不公平,按說第二名也隻是差了一個名次,可是含金量卻減少的太多,如果說解元這塊牌子是純金的,第二名就隻能是鍍金的,第三名就是銀子的,剩下的就隻能是銅鐵牌了。
這一天起,文賓的名字傳在人口,就成了周解元,周老爺。隻要一中舉人,立馬就成了老爺,各大知縣、知府衙門可以橫著走進去了,當然要進江南巡撫衙門、南京留守府這些地方還是得老實點,那裏也隻能小小賣你點臉麵,卻不會像知縣、知府那樣給你麵子。如果你是新科狀元,連撫院都會為你打開大門迎接,巡撫大人會倒履相迎。
那些富有商業頭腦的人馬上開始尋找文賓以前的墨跡,文稿、詩稿、隨手寫的對聯、條幅等等,這些立馬成了炙手可熱的東西,店家都不惜重金購求,可惜文賓很少寫這些東西,即便有也是在一些好友手裏,而好友們原本就很珍視,畢竟文賓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賓的墨跡現在是一紙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