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在這期間,我從未上過雞公山,也沒那個心思。風景總在遠方麼。自然也就不可能知曉頤廬,以及這棟別墅內部的無數精彩故事。而今回望那段歲月,想想其中無數的過客,的確令人感慨。生逢亂世的人們投軍,就像物價高漲的年代散戶買股票,無不心懷樸素的、類似蚊蟲向光般的追求。有多少散戶從股市賺了錢,就有多少軍人成為軍閥;有多少散戶賺了大錢,就有多少人修成正果,類似蔣馮閻。不說別人,就說吳佩孚,因為鎮壓二七大罷工,因為在汀泗橋頭跟北伐軍為敵,他在政治上早已被定性,我無意更無力翻案,但對他卻懷有深深的同情。曾經給吳佩孚寫過傳記的焦菊隱說,1939年吳佩孚去世時,他的心靈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戚戚然,惘惘然。我很能理解這種情緒。
我不相信吳佩孚不愛國,不想為百姓謀福利。一個身負將略、軍紀嚴明、不結外國、不舉外債的將軍,最終走向人民的反麵,尤其令人惋惜。而這正是曆史的吊詭之處。
這本書有些“散”。這是結構所決定的,它主要以雞公山上的頤廬別墅、以及頤廬主人靳雲鶚的軸線而發散,沿著時間推移,直到北洋時代的結束;但是我也深信,這本書一定很好看。這跟我的文筆沒有關係,因為曆史的細節本身便精彩紛呈。曆史從來都不是圖書館裏表麵沾滿灰塵的發黃書頁,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個妙趣橫生的細節。陶菊隱寫吳佩孚的傳記,主要依靠當時的報紙,我寫這本書則依據當時留下的口述曆史,主要是《文史資料存稿選編》。細節比如對話,完全忠於當事人的記述。我希望將那種打動我的新鮮,原樣呈現給同好。
我沒有在書中附注出處,並非有意掠美,主要原因一是覺得那樣太像曆史考證,太正規,給讀者的感覺失於輕鬆;第二也有個技術障礙,那樣附注我不會操作。但是主要引文的作者,我都在文中特意寫出了他們的名字。寫作期間,我還參考了兩位雞公山文史專家、何軍先生與薑傳高先生的考證結論,從他們的博客裏麵。他們多年來皓首窮經,從瀚如煙海的史料中,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搜尋,有些結論自己尚未發表,便被我先用,很有些不安。我對道士蘇成章的了解,以及李立生當初開發雞公山的詳細經過,都來自於何軍先生的博客,隻有他們才能掌握那樣的第一手資料。不僅如此,何軍先生還仔細訂正了書稿,提出了一百七十條修改意見,並提供了大量的照片,對本書的形成,居功至偉。
特此向何軍先生以及薑傳高先生致謝。
希望這本書以及其後的小說,能成為對故鄉的奉獻。
好了,我該寫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