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眼瞧著正襟危坐的慕辰,此刻的他正表情嚴肅的忙著手中的事情,謹慎認真的樣子與平日我所見的他又不一樣。是我想錯了吧,我總以為他與璟鈺相像,可是璟鈺無論對誰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待人接物始終如一。慕辰卻不是,你永遠都猜不到下一刻他會變成哪一個他,他的笑容裏是否暗藏了殺機。我總覺得這樣的人太危險,他的心機之深重,不是一般人能夠揣度的,更不是我這樣的人能猜出的。
連日的落雪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停了下來,我坐在窗前看著這晴好的天氣,心中卻納悶起來。我最近怎麼總覺得流音閣少了點什麼?赫連好像許久沒有來蹭飯了。我記得從上次赫連來過之後,我便再沒見他。依照他的性子,一天不來都不正常何況這都過了好幾天。忍不住問起慕辰,他從百忙之中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去。
“他是個大夫,平日裏有許多的病人等著他,況且梁王妃依舊沒有醒過來,我允他暫時進了梁王府照看。”
我站在書房門口,看著依舊忙碌的他,心裏隱隱約約的疼。他這是徹底將赫連阻隔在太子府的門外了,他難道不知赫連來這裏不單單隻是為了見我嗎?他難道不知赫連對他的真正情誼嗎?怎會不知?那日我將醒未醒之時,赫連明明有表露,慕辰也確然是知道的。還是因為他知道赫連對他的放不下才如此做的?他想讓赫連徹底斷了對他的念想?那麼赫連此刻該是怎樣,他的心該是多麼的痛啊?
我靜默下來,不再多問,隻覺得若是再在這屋裏呆一刻我都要窒息,於是轉身出了流音閣。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冷風灌進來,溫雅趕緊拿了件披風罩在我身上。我謝過她,便踏出門。
流音閣平台上的積雪早已鏟除,湖麵和岸邊卻堆了厚厚的一層。長橋的燈籠和風車依舊沒有撤離,積雪覆蓋在上麵,像是灑了白砂糖一樣。呼吸間,空中飄著白色的氣體,冷空氣吸進鼻子,沁透心脾。遠山,房屋,樹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幹淨的不真實。這才是北國真正的雪景吧,我一直躲著不願意出門,怕自己經受不住這樣的冷空氣侵襲。可是當我身臨其境才發現,我差一點錯過的到底是多麼美好的景色。
許是人生就是如此,我們總以為前路艱難,總顧忌外在的環境多麼惡劣,總憑著自己的臆想做事。可是當我們克服這些自以為的困難,邁開腿,走出去,就會發現之前經曆的一切困難都是值得的,因為前方將回饋你最美的風景。
我走出長橋,蹲下身來捧起地上的白雪,冰冰涼涼的觸感讓我甚是歡喜。這感覺好舒服,真的是我曾經從未體會過的。我一時玩性大起,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將雪全部聚集在一起。溫雅不知我要做什麼,趕緊過來勸阻:
“姑娘,當心雪涼傷了身子。”
“沒關係的,我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雪,想堆一個雪人。”
“這樣啊?”溫雅笑道:“那您等一下,奴婢幫您找工具來。”
“啊?還需要工具的嗎?”我不解。
“對啊,要不像您這樣豈不是要凍壞了。”
說著溫雅跑了回去,不一會兒手上拿著除雪的工具並著幾個侍女太監趕來。他們還給我做起了示範,堆了一個胖胖的雪人,憨態可掬的樣子我看著歡喜,拿起工具自己也要弄一個。
流音閣的人見慣了我這副貪玩兒的模樣,也都跟著一起來,你一下我一下的竟堆了好大一個。完成了最後一步,我得意的回身想向他們示威,誰知一個小太監腳滑,要摔下去的時候不下心將手裏的雪悉數揚在我身上。他見此都嚇呆了,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連道歉都忘記了。
溫雅剛要訓斥,我從地上拘了一大捧雪,揚手打還給他。哪知這一下雪太多了,風一吹殃及了旁邊的人。眾人皆埋怨被他所害,索性都拿起雪來打他。小太監哪裏就肯這樣被欺負,也開始還擊。我也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鬧作一團。嬉笑,打鬧,你追我躲,我們玩得全身上下都是雪,完全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我趁著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躲在角落裏,團了一個好大的雪球,大到我的雙手幾乎握不住,抬眼時,溫雅和幾個侍女已經被小太監們圍攻的無力還擊。我大喝一聲:
“猴崽子們,還反了!”說著,運足了力道,“嗚”的將雪球扔了出去。
眾人聽見我的喊聲,嚇得“轟”的一下悉數閃開。直到他們的身影四散,我才看清,一個閑庭信步的身影正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我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碩大無比的雪球飛向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眼神中凝出的陰冷,眼睜睜看著他抬起褐色的鬥篷將自己罩住。那大雪球不偏不倚的還沒有完全的打在他鬥篷上的時候,溫雅他們早嚇得魂飛魄散,惶恐的“呼啦”跪倒一片,並以頭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