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周曉得早早起床外出，他想看一看新一年有什麼變化，可是街上沒有幾個行人，冷冷清清，周曉得的心也是冷冷清清，這時候他能想到的就是看看風景，看看有哪裏變化。當他認為沒有變化時，手機響了，是花子來的，問周曉得在幹什麼。周曉得說：“我在跑步，你們過年發嗎？”花子說：“很好，家裏就差你了……”
的確，今年回家過年的人隻差周曉得了，如果不是當市委書記他可能也回家了，就是因為當了官他才沒機會回家，甚至於回家的自由也沒有了。父母不怪兒子，他們都是官員，自然比其他人了解官場，更了解兒子。
此刻，老人家見兒媳婦跟兒子說話，他也想說幾句，可是他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他怎能好意思說呢。可能是老伴看出他的心思就說：“花子，讓我們跟兒子說幾句可以嗎？”花子說：“可以的，我跟曉得打一下招呼，曉得嗎，爸爸媽媽想跟你說話……”花子把手機遞給媽媽，周曉得合叫喊：“是媽媽嗎？媽媽過年好！爸爸過年好！”
一句過年好，弄得老人家淚水流下來，慌忙說：“好好好，我跟你媽媽都好，你好嗎？一個人在外不容易……”周曉得說：“我很好，吃了全牛宴……”老人家問：“什麼全牛宴？”周曉得說：“就是全牛肉宴會……”老人家明白了，他說：“我知道了改革開放初我吃過一次全牛宴，當時被我當資本主義尾巴割了，沒想到現在又有了。是不是有一個叫老知青做的？”周曉得說：“是的，爸爸你怎麼知道的？”老人家說：“當年就是他師傅做的，他還為他們說話呢，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他們居然還沒扔下這手藝，看來什麼都能丟手藝不能丟，全牛宴不能丟……”
老人家說起話沒完沒了，周曉得媽媽不讓了，埋怨著老人家：“你不能拿過手機不管我們了，我還要說幾句呢……”周曉得說：“沒關係的，有話慢慢說，反正我們有時間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幹什麼幹什麼……”周曉得說是這樣說，可是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看表，可能是心靈感應，手機裏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於是把手機關了。
“誰也別打了，節約電吧。”周曉得媽媽以這種理由結束對兒子的通話，她這時不想讓其他人電話了，有事她可以直截了當給兒子打，哪怕花子要打她也不能同意，兒媳婦與丈夫相比還是丈夫重要，兒子重要，打電話隻能以後打了。
關了手機，周曉得媽媽掏出各式各樣水果擺在桌子上，又把各式各樣煙和糖果放在床上，坐在沙發看電視。
春節晚會不入眼，兒子在外不放心，過年便有些不自在，幸好有兒媳婦，還有兒媳婦的肚子，可能算是高興的事。一晃多少天了，當媽媽的對兒子就是不放心，以前還沒什麼，尤其是當了官後更是不放心了。在這以前，兒子已經多年沒給媽媽拜年了，如果不是兒媳婦在跟前她真以為兒子不在家了，真以為沒有兒子了。有這種感覺是多久的事了，現在的年輕人對年似乎不怎麼看重了，對老人更是看也不看，可是拜年總得有吧，結果表明沒有。
為了過好年，周曉得媽媽早就開始準備了，尤其是準備一些水果和糖果，等待有人拜年時給他們吃。可是平時這些年輕人對她們家就是敬而遠之，一般人是沒機會進來的，能進來的絕大多數是官員，而且還要登記。所以一年下來，盡管她準備好了水果和糖果，也是自己吃或送給警衛員吃，其他人是吃不到的，能吃到的還是自己人。
年前兒子回來了，還帶回兒媳婦，還有客人瑪麗，據兒子說是回家過年的，可是兒子返回後變了，不能回家了。對此她憤憤然，她知道兒子不能回家過年是因為工作，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強求兒子回家過年，他老子有權也不能強求。可是兒子不回家當媽的心裏總是缺少什麼，都說心靈空虛，兒子不回家當媽的心靈也空虛。盡管兒媳婦在家，瑪麗在家，可是兒子不在家她這心靈就要空虛一回，兒子幾次回家可是沒等站穩又離開了，當媽的心總是空蕩蕩的。
看著兒子送回家的好東西，包括那些土特產，一時心靈空虛著，如果兒子不回家這些物品怎麼處理。上次兒子回來時她還問過年回來不，兒子說回來給爸爸媽媽拜年，可是年三十過去了，初一到了，兒子仍舊沒有回來。多忙也要回家過年，難道沒有家嗎？沒有父母嗎？沒有媳婦嗎？可惜準備了這些物品兒子也沒回來，當媽的心便有不安。
周曉得媽媽可能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一到過年時心裏便不安，文革時，有一年過年家裏來人很多，可是後來才知道他們不是來看自己的，而是來陷害丈夫的，這一年丈夫被陷害離開家，改革開放丈夫才回來，家裏又有人拜年了。現在丈夫兒子都在位，拜年的人一拔來一拔，當媽的心裏仍舊等待兒子回家。可惜，一個上午過去了，兒子沒回來。
兒子什麼時候回家，電話裏說馬上回家，可是能馬上回家嗎？實際上，類似這種等待不是一年兩年了，兒子以前當偵察員時也說過年回家，可是每到過年時他都在借口不能回家，為了偵察案子兒子不回家過年了。那時大兒子也在外當官，可是居然被人害了，當媽的心裏能好受嗎？不好受，忍不住，又不敢哭，擔心自己男人得病，隻好忍著。大兒子是永遠回不來了，可是二兒子是能回來的，偏偏不能回來，為了尋找殺害大兒子的凶手，二兒子就默不作聲忍受著寂寥，忍受著悲傷，同時也忍受著憤怒。奪兒子不回來是為了報仇，找不到凶手當然不能回家過年了，兒子就是這樣說的，現在凶手沒找到兒子能回來嗎？幸而兒子說找到凶手了，可是凶手是誰呢，起碼讓當媽的先知道吧。
殺害大兒子的凶手是誰，不僅當媽媽的想知道，當爸爸的也想知道，多年來全家人為了這案子廢寢忘食，憂心忡忡，可是努力了十幾年終於有了這種結果，案子與殺害大兒子的凶手成為家裏唯一的精神支柱。周曉得更是為了這案子不吃不喝的堅持十幾年，錯過了一次次的提拔和表彰，結果表明他的努力方向錯了，懷疑的目標錯了。可是人生有幾個十年呢，一年不回家，二年不回家，十年不回家，家可能忘記了，還是兒子忘記家了，忘記還有老人呢。曾經有一個兒子，在外做生意不回家，他媽媽就想見兒子，可是兒子為了賺錢就是不回家，他媽媽就盼兒子回家，哪販有人來看看也好啊。兒子知道媽媽心意後，花錢雇了幾十個人來看媽媽，後來兒子被抓，媽媽才知道兒子偷錢雇人是為了自己，於是她也花錢雇人去看兒子，可是沒有人去，原來早在以前兒子花的價錢比她高，她知道錢是解決問題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