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溫言,溫夫人眸中流露出一絲悲慟,婉兒剛走,言兒便要入宮。她的兩個女兒,一生歡欣榮辱皆係於深宮,於連廊畫橋三千屋宇下追逐飄渺無依的君心,怎能不讓她心疼。
綠筠在一旁小心將燭火調暗,“小姐今日多喝了些酒,現下已經無礙了,這邊有奴婢看著夫人早些去歇著吧,明日宮中的人來,少不得要費心呢。”
“嗯,綠筠你好好照顧小姐”,溫夫人掃了一眼綠筠,又看著跪在地上的紅衣丫頭,道:“你隨我來”。
紅衣丫頭拎著小巧的羊角風燈,溫夫人沉著臉走在前方,忽然回過頭,盯著那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接近言兒有什麼目的?”
紅衣丫頭抬頭不語,從懷中掏出一物遞到溫夫人手中。
“天水凝玉碧,故人複歸來。”紅衣丫頭望著溫夫人,眼神冷漠“班若來,替先師拜訪丞相和夫人。”她將丞相兩字咬得極重,苦苦壓抑心中憤怒之意。
溫夫人握著手中精巧的匕首,正是當年她從不離身的天碧,她真的死了麼?
相府書房,溫珩此刻正捧著一卷書在燈下細讀,見夫人過來便放下手中的書卷,“宜玉,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溫珩一臉的溫柔。
蘇宜玉輕笑,這個男人,在別人麵前是冷麵宰相,不苟言笑,於她而言,隻是她的夫君,是與她相守一生的良人。
“相爺,有故人到訪”蘇宜玉雙手將玄鐵匕首遞給溫珩,溫珩接過,臉色一變。
“她此刻在哪裏?”
“死了”班若接過溫珩的話,淡漠的臉上沒有一絲悲喜。
“何時的事?如何死的?”溫珩的聲音不自覺的顫抖,女子的話像一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這麼多年他不曾再見過她,如今他們兩之間隔的不隻是身份,更是陰陽了麼?
“承明十年,師傅從洛河趕來帝都見你,中途遇歹人襲擊,身中數箭,跌入洛水中,屍骨無存。”
死了,真的死了。溫珩輕喃,那個愛恨分明,瀟灑磊落的女子,就這樣殞命在湯湯洛水中屍骨無存,隻是為了趕來帝都見他一麵。承明十年,他記得,那一年他征戰北魏,大勝而歸,逼得北魏無法,不得已將四皇子趙玦送來大齊為質。歸京路上他遭遇暗殺,險些喪命。
她是趕來見自己最後一麵,不曾想卻是他不能見她最後一麵。
紅衣女子看著太師椅上神情悲慟的男人,那個人是主子用盡生命愛了一世,臨了了念念不忘的亦是他。他負了她,可她依舊愛著她,至死不休。
女子忽然朝溫珩跪了下來前,道“師傅生前曾說,相爺允諾她若是他日有事相求,隻需拿著天碧來帝京,不知如今相爺這話算也不算數?”
“自然算數”
“班若今日替師傅討要這個承諾,不知相爺應允否。”
是夜,相府書房裏燈火徹夜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