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鬼穀子。
我衝到他麵前,雨水瞬間將我澆透。我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喊道:“詡。”
鬼穀子的白發貼在臉上,他抬起頭,露出了眼睛。那清冷的目光瞬間讓我打了個寒顫,我突然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鬼穀子說:“若芽,你應叫我先生。”
雨水劈劈啪啪敲打著我的耳膜,鬼穀子的聲音如雷一般在我腦海轟鳴。
是的,鬼穀子的確恢複了記憶。我早就想到這種可能,可是,我卻沒有,或者是沒敢想過,鬼穀子恢複記憶後對我的態度。他不再是王詡了,他是鬼穀子,是那個天人鬼穀子,是我的先生鬼穀子。
而我,不再是野萌,是若芽,是鬼穀那個廚娘,無鹽邑那個醜女。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我說:“先生,咱們走吧。”
鬼穀子說:“我要去救孫賓。”
我忙道:“孫賓已經被我救回來了,現在就在鬼穀。”
鬼穀子看了一下我,他說:“若芽,謝謝你。”
鬼穀子從來不曾對人說過感謝,從來沒有人能讓鬼穀子欠恩,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這樣生疏的感謝,讓我有一種好事將去的無力感。
鬼穀子上了馬車,我穿著蓑衣駕車疾馳而去。大雨依然傾盆,蓑衣抵擋不住如注的雨水,我那本就已經濕透的衣裳像灌了千斤鐵般沉重,壓得我幾乎喘不過起來。
馬兒嘚嘚而行,我的臉上滿是雨水,那雨水,帶著一點來自身體的溫暖,隻是,我不肯稱之為淚水。心中如同萬蟻啃噬,疼,隻有疼。
如果此時的鬼穀子還是那個詡,一定不會讓我在雨裏澆淋,如果鬼穀子還是那個詡,一定會擁我入懷給我溫暖。
可是,他是鬼穀子,他是不知人間冷暖的世外高人,他是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七情六欲的鬼穀先生。他如何會想到,那個駕車的女子,雨裏的女子,經受著怎樣的煎熬。
我想,這大約就是我的命,縱然我破了一個預言,在愛的道路上依然身不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