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滅國歌起無佳人(2 / 3)

那日,十漣走了。

今日,她還是沒有回來。

等來的不是良人,而是猶如遊龍的十二頂轎子,四角都掀起,搭著薄薄的白紗,坐在裏麵的人看得不真切,朦朦朧朧,勾得人們踮起腳尖,直想瞧清轎中嬌娥,眼睛睜得大如銅鈴,滑稽可笑。

周楠不禁甩袖回身,嗤鼻道:“罷了,糟心。”

聞言,長眉微挑,周椏喚來小廝,扶著周楠下去進轎了。

青衣消失,坐在其中一頂轎子的白衣女郎終於收回目光,手中蒲扇微微扇動,恰到好處地半遮住了麵容,繡著淡綠青竹的蒲扇下嘴角微微上揚,一雙媚而不俗的眸子裏含著笑意,顯然,她心情好極了。

碎步跟在一旁身著絳紅齊胸襦裙的女子麵無表情低聲道:“姑娘,人多眼雜。”

聞言,十娘斂了神色,又正襟坐直,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周楠跟著哥哥回去的時候,神色仍是懨懨地,掀起布簾,打望著街上風景。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清靜了些,但還是有不少行人,來往匆匆,不會有人駐足停步。

彼此,注定是過客。

周椏闔眸修養,猶豫良久,輕聲問道:“倘若十姑娘不回來了,那你如何?”

那青繩小辮猛然怔住,周楠愣愣地轉過頭,抿著嘴不說話,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似精靈跳舞,留下一片陰影。

寂靜的長街傳來一道聲音,似乎有些遠了,聽得不真切,兩人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過去,等到走近聽清,周楠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張著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是好。

那是首歌謠,是幾個孩童做遊戲的時候唱的歌謠:

神沼城,有兩丞,玉樹臨風雲夢君,善敏篤學紫衣郎。

夏朝皇,有兩王,金株藏人國丈王,隻手遮天將軍王。

皇不皇,王不王,帝都不神沼,柒葭有十娘。

財護政,政護軍,三閥複辟傾天下,夏朝皇成傀儡王。

……

且不說其他文意,單是“神沼城,有兩丞”六字便能判個功高震主的罪名,是株連九族抄家刨墳的懲罰。

看見那些小兒還在笑嘻嘻地唱著這首滅國歌,周楠就要下車去拉,卻被周椏攔住,道:“無妨,清者自清。”

周楠卻是不聽,道:“哥,這種事哪能聽之任之?不做點什麼的話……”

還未說完,周椏就打斷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說罷,無奈地扶著額頭,歎道:“對不起,小楠,我……”

周楠一愣,道:“哥哥,你早就知道了?”

此事定是早已傳遍朝堂,就連皇上可能都知道了。自古最怕的便是流言蜚語,這首滅國歌中傷了朝中諸多大臣,不是汙蔑,而是句句屬實,這才最是駭人。

當今夏朝,繁盛之下不過是副空殼,全靠眾多良才撐著。而皇上夏銘之並非昏庸之輩,隻是沒有治國之才,對朝堂之事唯唯諾諾,從未說過半分不字。

倘若夏銘之對這些重臣深信不疑,而朝臣忠心不二,那麼,此事皆大歡喜,全可以置之不理。可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誰知道皇上是何想法?又是作何打算?

眸子染上點點憂慮,周椏遲疑道:“小楠,最近你先在府裏待著,等哥哥忙完這一陣,再陪你出來,可好?”

周楠雖是惦念十漣,但哥哥也是身心俱疲,細細一瞧,眼底都有些淡淡的青色,不禁心疼,回道:“沒事,哥哥專心忙著,我在水榭長亭待著就行。”

周楠明亮的笑容映在周椏眼裏,擱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心道:“小楠,你的笑容,由我來守護。”

水榭長亭,周楠失神地望著一樹碧綠的桃樹,喃喃道:“今年花開得有些晚了呢。”

雙兒將一封信送來,道:“小公子,今日的信。”

周楠輕輕回頭,笑吟吟地接過來,道:“謝了,雙兒。”

展信而讀,還是一樣清秀的字,甚至帶來了花香,沁人心脾。

見字如麵:

小公子,佳期已至,相見有時。

十漣

寥寥數語,周楠高興得跳起來,眉角眼梢都是笑意,蒼白的臉竟有了些生氣,顯得人活潑了些。

周楠望著雙兒,癡癡笑著:“太好了,她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