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開處,暖陽如金無聲灑落。宸雪兀自立於殿外等候,微涼的秋風之中,那身影隱有幾分蕭索。候得久了,正自怔怔出神,忽聞“吱呀”一聲輕響,殿門開處,人聲驟近。隻道是通傳的婢女,宸雪默默垂首,躍入耳中的,卻是清泠泠的一聲喚——“宸姐姐。”
宸雪一驚之下抬眸,卻見涵柔含笑而來,漸行漸近,衣袂翩翩舒展如蝶翼。
恍惚還是那樣多年以前天真無憂的歲月,秋日裏午睡初醒,懶懶倚坐在窗下。日色如金教碧色窗紗一濾,灑落一地光影斑駁。忽聽簾櫳微響,隻道是碧綺那丫頭斟了茶來,抬眸,卻是涵兒含笑而來——“宸姐姐。”滿心裏都充溢著滿足與歡喜。
心下溫軟,笑意盈腮,宸雪不禁柔聲相應:“涵兒。”
“大膽!”下一個刹那,一聲低沉的厲喝如驚雷炸響於耳際,直震得身心戰栗,“皇後的名諱,豈是你一個小小昭儀能夠喚得的!”
如有寒冬雪水自頂心澆下,背脊一陣陣發涼。目光越過涵柔肩頭向殿中看去,卻見太後不知何時已由崔嬤嬤攙扶著,巍然立於殿門之內,冷眼望向外頭諸人。心頭有一刹那的空白茫然,須臾,哀涼如冰冷鹹澀的海水一點點漫上,淹沒了所有柔情旖旎。
涵柔一驚回首,隻見太後冷冷目視前方,周身散發著令人生畏的冷厲氣息。沉重的無力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竟再不敢回眸去看宸雪一眼。淑妃與一眾宮人見太後震怒,俱躬身噤若寒蟬。
隻是一瞬的僵持,太後複冷冷喝道:“還不跪下麼?”
宸雪周身一震,猶怔怔不能回過神來,隻覺氣血上湧,心頭大亂。
“母後!”涵柔急急開口,麵色微有蒼白,眉間寫滿不忍與焦灼。
太後隻作不聞不見,直直望著宸雪,不依不饒句句緊逼:“昭儀枉為九嬪之首,卻連尊卑上下都不分明麼?比旁人多得了皇帝幾分憐惜,便能在宮裏頭無法無天了麼?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禮法!還不跪下向皇後請罪!”
雙肩抖索,冷汗濕透了重衣。硬一硬心腸,宸雪到底木然跪下,卻再沒有俯身叩首的力量。
“母後,”涵柔上前一步,竭力平靜著口氣,“慕容昭儀較兒臣早了多年入宮,資曆深厚,年歲居長;兒臣雖在皇後之位,於情於理,亦該尊昭儀一聲姐姐的。如此說來,昭儀稱呼兒臣乳名,應不為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