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十六、紅豔露凝2(1 / 1)

鮫綃紗帷重重低垂如夢,金線繡就的合歡圖樣隱約流轉華光,燭火灩灩,映照一室暖洋如春。

一眾宮人盡皆退到了寢殿之外,內室之中隻有執手並坐依偎無間的兩人。私語喁喁,言笑悄悄,仿佛連空氣都濃稠得蜜一般難以流淌。

皇帝側首注視著燈下紅顏如花,直瞧得涵柔暈生粉腮,卻還是不肯移開和煦如春風的目光。“我從前見你,總是在人叢之中、殿堂之上,瞧著華服高髻的皇後在我身側,舉止言行是一絲不苟的端莊合儀;就如受人操縱的木偶一般,隻曉得做著一切所謂合乎禮法的事情。我以為皇後就好像泥塑木雕的偶人,憑著刻成了菩薩樣,便要高踞廟堂之上受人供奉叩拜,其實,最是可恨。……我沒想到你原來是這樣一個女子,沒想到那個白衣散發、靜夜獨在月下臨湖吹簫的羽仙竟會是我的妻子……”皇帝自嘲地一笑,麵有羞慚:“我竟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識得!”

涵柔擱在膝上的一隻手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很快被另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所覆蓋。男子低沉的語聲有著溫暖人心的歉意:“大婚,除夕,新春,元宵……說來,我才見得你幾回,每一次,又都存心不去正眼瞧你。就為著和太後慪氣,我竟這般狠心待你……”

涵柔移目含情相視,唇角噙了最溫柔繾綣的笑意:“妾知道,皇上並不是衝著我。妾曾說過,妾願意等。幸而皇上並沒有教妾等得太久。”

皇帝輕輕搖頭:“一年,太久了。”

掌心捧起眼前溫潤如玉的臉龐,視線交彙,皇帝忽傾身在那光潔如瓷的額上印下了一個細膩的吻。

“我不會讓你再多一刻的等待。”

芙蓉帳暖,溫香旖旎,熾熱的吻細碎地印在滑若凝脂的脖頸間、鎖骨上,激起周身的酥軟戰栗。白玉長簪一抽,青絲如墨鋪瀉了滿床。手指溫柔撫過眉梢鬢角,探入發絲細密攪起微瀾,低語漸漸含糊:“別怕……你是朕的皇後,是我的妻子……”

被衾輾轉,肢體糾纏,金鉤動處床帷落,遮蓋了春宵迷夢。

上夜的宮女躡手躡腳溜進了內殿來,一一吹熄了外間燭火。青煙如線很快消散在虛空,獨遺一雙紅燭熱烈地燃燒了徹夜,蠟淚參差凝垂如珊瑚。

萬籟俱寂,殿宇深深,皇帝朦朧醒來之時天猶未明,隻東方依稀有幾縷微光。綾羅帳中猶是暗沉,睜開眼的刹那,映入眼中的,卻是咫尺之間一雙滿載深情繾綣、不肯放鬆分毫的秋水明眸。皇帝握一握枕上的散發淩亂,有慵懶的睡意惺忪:“怎麼醒得這樣早,不多睡一會兒。”

指掌柔若無骨,貼著裸露的寬厚胸膛,觸摸著男子的心跳沉沉。眉目溫然如水墨描畫的女子深深凝視著眼前俊朗剛毅的容顏,仿佛貪看住了一般,良久,才輕輕開口,語聲低迷如夢:“我怕昨夜的一切都隻是在夢中,隻有醒得早些,才能一睜開眼便瞧見你還在我身旁。……我想在醒來的第一眼見到你。”

皇帝卻很是愣了一愣,才體會到就中癡情如許;心下一暖,展臂擁了那一襲溫香在懷,摩挲著光潔的脊背,吐出低如歎息的喃呢:“阿柔。”

胸口傳來的回應細微卻清晰:“舊時在家中,爹娘兄嫂皆喚我作涵兒的,還不曾有人喚我阿柔。”

皇帝卻緊了緊環繞的臂膀,狡黠地一笑:“那我就偏要做獨一個。”

涵柔賭氣一般搡了搡皇帝的胸口,手上卻酥軟地沒有半點力氣。溫熱的懷抱直教人欲永生永世沉溺其中,含糊的話語微有沉悶的低啞:“謙郎。”

皇帝眉梢一動,低低“嗯?”了一聲,不覺鬆了手。

四目相對,涵柔猶未及開口,雙頰紅暈已生;不禁捏一捏發燙的耳垂,慌忙埋下了頭去,卻到底還是細弱地重複:“謙郎。”

如有春風和暖瞬間侵襲了四肢百骸,身心俱為之震顫。皇帝笑意溫存,目光纏綿,一時竟尋不出該以何言相複。

涵柔含羞不已,半晌才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昱謙,當真是極好的字眼。”

皇帝不覺一笑溫然:“這是我母親所願。”

“亦是我畢生所願。”涵柔輕聲接口,忽而深深埋首於皇帝胸口,雙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