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毓宸宮掌膳的宮女福娘已然傳至。福娘並不曾在主子跟前近身侍候,見得如此陣勢早唬得慌了手腳,忙忙伏地叩頭不已。涵柔擺手淡淡道:“淑妃你問吧。”柳婉俯身應了個“是”,轉向地下跪伏的女子:“你就是毓宸宮中小廚房的掌事?”
福娘察覺出殿中氣氛詭異,心下著慌,語聲斷續:“是……奴婢……奴婢福娘。”柳婉麵無表情,繼續發問:“今日各宮娘娘所用的茶點,是你操辦的?”福娘微有顫抖:“是……是奴婢領著底下人做的。”
柳婉點一點頭,有意放緩了語氣,一字字道:“那麼,你可知道,今日的杏仁酥,是桃仁所製?”
“桃仁?”福娘既掌膳食,自然深知杏仁與桃仁之差,略一思量已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霍地抬首連連搖頭:“不!不是我做的!獨獨這一樣不是我做的!因著皇後娘娘喜歡,杏仁酥向來是娘娘身邊綠綺姑娘親自下廚做的,旁人從不曾沾手!”
此語一出,四下裏驚呼一片,眾人三三兩兩皆小聲議論起來,不時偷覷皇後與昭儀臉色。
涵柔望了宸雪一眼,麵有憂色。宸雪隻端坐不動、神情不改,無視眾人滿是猜疑的目光,顯出問心無愧的坦然。
淑妃見皇後並不做聲,又向福娘道:“綠綺現在何處?”福娘道:“還在廚下。”淑妃微一揚首:“去傳來。”
綠綺入得正殿時諸妃猶自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涵柔微一皺眉輕咳一聲,殿中登時鴉雀無聲。
綠綺尚不明所以,隻覺心下微有不安,依禮跪下:“奴婢叩見各位娘娘。”淑妃回首向皇後,目有征詢之意;見涵柔隻是微一點頭,便又轉過臉來,也不教綠綺起身,徑自肅然發問:“今日的杏仁酥是你做的?”綠綺道:“是,是奴婢所做。”柳婉緊逼不舍:“是你獨自做的,還是,有旁人幫手?”綠綺不解其意,隻得如實回道:“是奴婢一人做的,並不曾有他人插手。”
涵柔聽得綠綺如此說,心上便是一涼。淑妃卻已驟然沉下臉來,轉為聲色俱厲:“既是你一人所做,為何今日的杏仁酥是桃仁製成?你竟敢意圖謀害皇嗣麼?”
綠綺大驚,茫然抬首:“娘娘說什麼?什麼桃仁?奴婢全然不知!”淑妃叱道:“你這丫頭還要裝傻麼?既是你一人所為,並無旁人插手,除了你還會是何人!太醫已然斷出,你所做的杏仁酥用的並非杏仁,而是可致孕婦小產的桃仁,你還不從實招來!”
淑妃向來和氣溫婉,在人前連大聲話都不曾說過幾句,更別提如此疾言厲色。現如今淑妃掌有協理後宮大權,言行的分量僅次皇後,頭一遭動起怒來竟頗顯威勢懾人,不由教眾人刮目相看。
綠綺被唬得很是愣了一愣,茫然望向前方神色凝重的宸雪與秀眉微蹙的涵柔,猛地回過神來,慌亂地搖頭:“不,不會的……奴婢用的確是杏仁……確是杏仁啊!”
鐵證如山麵前,眾人自然難以相信綠綺所言,卻又見綠綺情狀頗為懇切,不似有假,不免心生疑慮。
惠妃道:“不如,著人去廚下搜一搜可有桃仁餘下,也算是憑證。”諸妃大多表示讚同,涵柔瞧一眼宸雪冰冷神色,卻是猶疑:“到底是在昭儀宮中,妄行搜查之事,終歸不好。”
宸雪倏然抬首,沉聲截過:“今日之事絕非綠綺所為,要搜便搜,臣妾沒有半點異議。不過,還請惠妃姐姐和淑妃姐姐親自走一趟,必不使我蒙冤。”
涵柔心下頗有不忍,終隻得道:“那麼,便勞煩二位姐姐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