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
院判張密自中宮診脈回來,收拾著藥箱正準備離去,忽見新進太醫院不過三月的醫官趙瑾銘猶立在窗前深思出神,不由道:“瑾銘,時候不早了,今夜又非你當值,杵在那兒想什麼呢,早些回去罷。”
趙瑾銘一驚回身,向張密拱手見了禮,眉間隱有憂色:“張大人,晚輩在想,皇後娘娘此番驟然小產,是否當真是紅花所致?”張密因老邁而皺縮的麵龐微微抽動了一下,默然良久才道:“你以為呢?”
趙瑾銘沉聲道:“大人,雖然太醫院上下最終呈報給皇上的,是說服食紅花而致滑胎,但依晚輩愚見,四個月的身孕胎象理應穩固,不是湯中紅花的分量能夠打下來的。照料皇後身孕的曾大人不是向來回報說一切安好並無不妥麼?怎會驟然因為——”
張密歎出口氣,語重心長:“瑾銘啊,你入宮時日淺,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昨夜皇上震怒之下,曾大人已被革職查辦了。此前的脈案一向說皇後胎象穩固、萬事無虞,如今卻出了這等事,太醫院上下若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我都沒有好下場!——隻能說是飲食上出的差錯,你明白麼?皇後確實喝了加有紅花的湯,紅花也確能使孕婦小產,不是紅花,還能說是什麼原因?……你年紀還輕,我勸你一句,若想在宮裏頭長長久久地呆下去,就不要想得太多,不要知道得太多。”
涵柔著實身心俱疲,這一覺睡得黑沉,直至掌燈時分才悠悠醒轉。長孫夫人自昨夜聞訊匆忙入宮操勞至今,到底支撐不住去偏殿睡下,隻留下幾個小丫鬟在旁守護。
涵柔朦朧著睜開眼,一隻手探出帳外,喃喃喚:“水。”紫堇忙應聲上前撩開了幔帳,扶涵柔倚坐起,取茶盅端了水來。涵柔就著紫堇的手呷了幾口溫水,一時聽紫堇道:“娘娘可醒了!皇上等了一個時辰,不忍攪擾了娘娘好睡,才剛回了長樂宮。——還有,賢妃娘娘午後來過,也坐了好一會子才回去,再三叮囑奴婢們要勸著娘娘莫太過悲傷。賢妃娘娘帶了十來支山參來說給娘娘滋補元氣呢。”
涵柔仍覺無力,隻略一點頭並不開口。紫堇又道:“娘娘有一日未進水米了,廚下已熬了粥,奴婢去盛來娘娘多少吃一點。”說著已起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