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聞言一怔，須臾已是如夢初醒，上一刻還為親情溫暖所打動的一顆心瞬間沉入穀底。
果然，果然不出所料……有個自家人在旁幫襯——聽起來多麼溫馨體貼、情真意切嗬！可為什麼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就在這個時候！如今我再不能生育了，君王的愛幸已沒有了給予我的意義，我不再是李家堅實的倚靠了。他們，便急巴巴地要借我的手，來安插下一枚新的棋子……
這，便是所謂的自家人啊！
眼中笑意一閃而沒，開口卻故作茫然，“不知舅母說的是……”
淩氏這才明白道出來意，“再過些日子，娘娘便要主持選妃、遴選新人入宮了。雲軒今年一十七歲，亦在應選之列。這孩子打小聰明伶俐，若能進宮幫襯著你，你凡事便能少費些心機，也好一心一意看顧著嫡長子不是？嬪妃間看似姐妹一家，暗地裏還不是各懷鬼胎？隻有榮辱與共的一家人，才會真正與你一條心。”
生硬地牽一牽嘴角掙出一抹單薄的笑，涵柔撥弄著指上一枚白玉指環，若有所思隻不開口。淩氏歎息一聲，頗為懇切，“涵兒，如今不比先前，你實實需要個幫手來幫你出謀劃策，幫你留住皇上的心。”她轉首招呼端坐在旁的雲軒，“軒兒，你上前去教表姐好生瞧一瞧你。”
涵柔木然抬首，映入眸中的是女子妍麗的容顏；拉了雲軒的手細細打量，心下一點酸楚漸漸彌漫開來。
眼前的人兒多麼年輕美好，雙眸熠熠如有星芒閃爍，猶不知世事艱辛——多麼像那一年的自己啊……
“這孩子模樣生得好，也知禮數，以她的聰明伶俐，若是進宮來，定能討得皇上的歡心……”涵柔隻若不聞，仰起臉來直直看入雲軒清亮的雙眸，沉吟良久，一字字開口相問：“若旁的一切都沒有關係，萬事隻由你自己做主，雲軒，你是否真心願意入宮來？”雲軒定定凝視著眼前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眸中湧動著複雜莫辨的神采，終於深深一頷首，話語堅定如磐石不移，“軒兒願意入宮來，還望娘娘提攜。”
心底微微苦笑，涵柔緩緩鬆開手去，轉向淩氏時已是端莊合宜的笑顏溫婉，“舅母放心，隻要皇上不反對，雲軒此番必能入選。往後同在宮內，涵兒自然會照料她的。”淩氏不禁展顏，連連頷首，“果然是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不枉你娘從小那樣疼你。”說著急急喚雲軒，“還不快謝過皇後娘娘！往後你在宮裏的日子，可全指著你表姐照拂你了，你要好生為你表姐分憂。”
雲軒就勢又要行下禮去，涵柔伸手攔住，略一點頭卻向母親淡淡開口：“娘，我乏了，娘為我送送舅母和軒兒罷。”不待母親答應已是垂首一禮，自顧自回身往內殿而去，再不回眸。
李氏望著女兒略顯蕭索的背影漸去漸遠，心跳沉沉一下下撞擊得胸口生疼，萬般疼惜欲說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