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夏日已臨,五月十二是賢妃二十三歲生辰。此前毓宸宮名之事,皇帝自知愧對宸雪,有心要為她慶生,宸雪心緒不佳卻一再推辭,隻道唯一的親弟經年不見,頗有念掛之意。皇帝旋即下旨召慕容博予夫妻二人於生辰當日入宮拜見。
當日皇帝下了早朝先往未央宮去瞧永曜,見涵柔正更衣預備著要向太後請安,便吩咐備輦同去。相偕來至寧壽宮,早有小太監飛奔進去稟報;正拾級而上,迎麵而來卻是慕容博予夫婦二人,見得帝後儀駕早已退避在旁跪地行禮。
皇帝道了平身,含笑問:“見過了賢妃不曾?”慕容博予躬身答:“賢妃娘娘囑咐微臣先來見過太後,而今正要往毓秀宮去。”皇帝略一頷首,問過幾句官職年歲,道:“去罷,賢妃想是等著了。”二人複又躬身為禮,垂手侍立一旁待帝後先過。
涵柔望向眼前恍惚熟悉又恍惚陌生的男子,不覺有些微的惘然失神。錯身而過的刹那是一瞬間不經意的視線相交,猶不及回過神來,心跳卻兀地漏過了一拍——幾乎,那就是今生的歸宿了啊……可誰能料世事更轉?
指尖一暖,卻是皇帝伸過了手來,涵柔一驚之下倉皇抬眸迎上他的視線,見那目光中有征詢之意,忙微微搖首示意無事。皇帝見涵柔神色有異,心下不覺打了個突,隻攜著她的手不動聲色向內而去。
因是宸雪生辰,皇帝夜來自是往毓秀宮去,言談間見宸雪興致甚高,不由笑道:“很久沒見你這樣歡喜了。”宸雪見他笑顏溫然、目中是久違的愛溺光彩,心下一暖,又是粲然一笑,“妾隻有博予這一個弟弟,打從入宮之後,便難得見上一麵。今兒聚在一處說了大半日的話,如何能不歡喜呢?”
皇帝攬過宸雪,任那散發撓在脖頸間酥酥麻麻地癢,笑道:“今早在寧壽宮瞧見博予了,倒是儀表堂堂的好模樣。如今雖說官職還低,以他這樣輕的年紀,在六部裏好生曆練著,往後能有大作為的。同林氏夫唱婦隨,亦是一雙璧人。”說至此間腦海中卻忽地浮現那一瞬間身邊人的神情恍惚。
心沒來由地便是一沉,皇帝劍眉微蹙,一時卻是深思。宸雪微一抬首見他臉色驟變,心下一凜,忙斂了笑顏小心翼翼問:“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皺起了眉頭來?”於是伸過手去撫平那眉間的皺痕。他握過宸雪的手,微微搖頭,“沒什麼。”遲疑一番倏地抬眸相視,卻問出突兀的一句,“皇後……皇後與你弟弟他,舊日可曾相識?”
宸雪聞言一怔,很是斟酌了一番才低聲答:“從前,臣妾家宅與皇後府第比鄰,博予在皇後府中同皇後幾位兄長一處讀書,與皇後娘娘算是相識吧。”心下難安,到底問出滿腹猜疑,“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這樁事來?”皇帝隨口“唔”了一聲,猶是失神,驚覺宸雪殷殷相視的目光,忙忙搖首,“沒什麼……就是隨口問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宸雪低低應了個“是”,旋即一笑溫然,“如此良宵,皇上早些就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