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路江安受傷之後職務被免,沒參與鑄鍛車間工人示威這事,路揚依稀隻記得父母在家裏閑聊的片羽。
那麼遠久的記憶,路揚當時又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自然不清楚整件事的細節。
路揚隻知道前世這次示威持續時間很長,最後確實鬧出了不小風波,一些工人腦子發熱砸了廠部辦公樓的大門,進去之後和嚴陣以待的保安科發生衝突,雙方都有不少受傷。
出了暴力事件,抗議工人再有道理也沒人聽,很快溫勇強這些帶頭人都被撤職警告,動手的幾個工人還被開除處分。
廠裏態度陡然強硬起來,宣稱不聽安排一律開除,除了少數人氣不過直接離職,鑄鍛車間大部分工人無可奈何下隻得接受妻兒分離的命運,路江安傷好後也不得不去那邊工作。
路揚之所以對牛衛公還有印象,是因為他記憶裏有個比較清晰的片段。
又一個周六,老爸路江安為了搶時間,一臉疲態大早上回家,老媽張淑芬非常心疼,在飯桌上痛罵牛衛公這人無恥,居然去幫舒保革,害得車間師兄弟那麼慘。
相比路江安溫勇強這批最早進廠的工人,牛衛公年紀小了好幾歲算師弟,在老廠也頗受老人照顧。
平時牛衛公做事沉穩,路江安對他也不錯,親自推薦他當班長,沒想到此人卻不知道怎麼靠上了舒保革,把大家的合理抗議煽動成了暴力事件。
本來工人就處在弱勢地位,如果隻是抗議示威還能博取一些同情,有總廠和其他分廠領導在關注,紅船廠領導也不敢硬來。
可鬧出暴力事件後,紅船廠領導就有了借口,事情隻能向最壞的結果去。
路揚等溫勇強把工人都散了,和他、周宏年一起向廠外走,走了一半恰好遇到魏知武開車回來。
“爸,你去忙吧,我把你行李拿回去。”
路江安衝越來越懂事的兒子笑笑,把手裏的包遞過去,轉身平靜望著自己曾經的下屬,讓兩人上車去了玉燈鎮一間小有名氣的餐館。
定了包廂,路江安和幾人坐好,讓服務員上茶水零食,此時吃飯還太早。
“路叔,你在黨校學習還習慣吧?”
周宏年心情放鬆不少,坐定後先寒暄幾句。
“還可以,小周看你這黑眼圈,年輕要睡好才有精神。”
路江安微笑,也先說句輕鬆的話。
“路……路主任,這事你看怎麼辦哦,”
溫勇強臉色卻有些尷尬,想把事情盡快談完。
如今老婆劉秋花等於說給人家打工,溫勇強雖然心存感激,可眼看人家夫妻,張淑芬生意做得好,路江安又去了市委黨校讀書未來前途光明,他心態落差一時間還有些調整不過來。
“老溫,我如今不是鑄鍛車間主任了,你這麼喊我不合適,你比我歲數大,叫我路老弟就是,小周你把事情再說說,我了解具體情況才好想想這麼做。”
路江安平靜說完隨手喝起了茶,在市委黨校進修的大部分都是官精,他雖然在其中默默無聞,卻也得到不少鍛煉,如今處事要熟練不少。
“路……還有什麼好了解的嘛,小周不是電話裏說了。”
溫勇強撇撇嘴那句路老弟還是沒喊出來,他以為路江安怕事,表情變得有些冷淡。
“電話裏也說不清楚,我再補充點。”
周宏年連忙打圓場,隨即開口詳細說起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這樣,老溫,小周,車間裏大部分弟兄什麼想法?”
路江安點點頭臉色嚴肅起來,心中更泛起同病相憐的悲憫。
要不是兒子,自己如今也是其中一員,路江安當然感同身受,也早早下決心這事得管。
不過路江安前天開始接到周宏年的電話,這兩天隨即找了不少關係還不錯的領導幹部打聽情況,對廠裏想法了解比眼前兩個人清楚。
這事不好管。
“還能有啥子想法哦,反正大家都不想去那麼遠,佳明那邊的情況聽說也困難,工資都不保證能發全,哪個願意去嘛?大家還是想留這邊,沒活做能理解,隻要一碗水端平,工資不比別個少就成。”
溫勇強說著表情有些不耐煩,都坐半天,路江安也不表態說幫不幫,他晚上還得給弟兄們答複。
想接受他們的佳明也是係統內的軍工企業,本身效益不穩定,據說去年還發不起工資,又那麼遠,而且明說隻是短期借用,大家當然不願意去那邊蹉跎幾年。
路江安點點頭卻說等下吃了飯再詳談,他心中轉悠著那個念頭。
等下要不要真把兒子那想法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