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久,“海神號”發生了故障。邁克爾斯,杜瓦爾,彼得遜和格蘭特都穿上遊泳衣,離開潛艇,鑽入血液中,去排除故障。結果,用去了大量時間,當他們重又回到船上時,過去的時間已近半。當他們通過肺部和胸膜層時,計時器顯示出32的字樣。通過淋巴管,又用去了4分鍾。
現在,“海神號”進入一個充滿純淨液體的廣闊區域。除了間或有少數幾個抗體在眼前掠過,和一路上透過黃色淋巴液的船前燈的閃光之外,看不到什麼別的東西。
傳來了一陣擦刮著船身的低於聽覺範圍的微弱聲音,船好像是在洗衣板上滑過去似的。以後又是一陣。又是一陣。
“我們進蝸管裏來了。”邁克爾斯說,“在內耳那個幫我們聽聲音的小小螺旋管裏麵了。賓恩斯的這個蝸管幫他聽聲音。聲音使它振動,產生不同的圖形。看到了嗎?”
格蘭特看清了。它在液體裏幾乎像是一個陰影;一個巨大、扁平的從他們旁邊一閃而過的影子。
“這是大聲波。”邁克爾斯說,“至少,不妨這麼說吧。這是一種壓縮波,好歹被我們通過微縮光線看出來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在講話?”科拉·彼得遜問道。
“哦,不是。如果有人講話或發出某種真正的聲音,那麼這個東西就會像發生了地震似的弄得海嘯山崩。然而即使在絕對靜寂時,耳蝸也會聽到遠方砰砰的心跳聲和血液流經耳部微小的靜脈的轟隆聲。”
格蘭特問道:“這有沒有危險!”
邁克爾斯聳聳肩說:“不能比現在這樣更危險——隻要沒有人說話。”
這時,一些網狀纖維堵塞住了潛艇的進氣管。格蘭特從船身腹部的艙口降下,落到柔軟而具有橡皮彈性的蝸管底壁上。他望著船身發愁。它的金屬船身已經不再是原來那麼幹淨和光滑了,而像是披著一張獸皮,上麵長滿粗毛。
他兩腳一蹬,遊進淋巴液中並向船頭遊去。他抓了兩把纖維往外拉。好不容易才把它們拔出來,有許多纖維在進氣管過濾器表麵就折斷了。
通過他那小小的無線電接收機,傳來了邁克爾斯的聲音:“情況怎麼樣?”
“夠嗆。”格蘭特說。
“你需要多長時間?計時器現在的讀數是26。”
“得要相當長的時間。”格蘭特拚命拔著,但粘稠的淋巴液使他動作緩慢,同時柔韌的纖維似乎也很不好對付。
邁克爾斯和科拉也穿好遊泳衣,下去幫忙,3個人一起幹了起來。
歐因斯把引擎開動起來,說:“看來很好。你們外麵都準備好了嗎?”
格蘭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剩下的已經不多了。準備啟程。”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宇宙似乎都翻騰起來了。就好像有人從下麵捅了“海神號”一拳,把它掀起老高。船內歐因斯抓住表板不放,杜瓦爾抱住激光器。船外,格蘭特被拋向高空。科拉僥幸抓住“海神號”上一個突出的地方,而當她實在抓不住而把手鬆開以後,就沿著蝸管壁膜滑走了。
怎麼回事?原來蝸管壁是在對某種響亮的聲音作出反應。“小小的振動”產生了巨大的波瀾。
科拉連滑動帶旋轉地翻過懸崖掉進了振動著的圓柱和管壁的世界。她陷在一片毛細胞裏了。她大喊著“救命”。
此刻,由於外界的響聲而引起的這場風暴已經過去,船就要啟航。格蘭特發現科拉還沒上船,於是他呼喊著她的名字。
格蘭特和邁克爾斯找到科拉時,科拉的身上已經吸附了很多抗體,還有很多抗體正蜂擁著朝她落去。格蘭特讓邁克爾斯遊回潛艇,然後猛地衝向科拉,拉住她拚命向潛艇遊去。不少抗體被落在後麵,然而科拉的身體已經被粘附著的抗體弄得毛茸茸的了。格蘭特匆忙地往下扯,但抗體粘著不動,他的手碰到它們的時候,它們就順著手的方向變成扁平形,隨後又恢複原狀,有幾個現在開始探測和“品嚐”格蘭特的身體了。
他倆遊向潛艇。格蘭特緊緊抓住艙門。他伸手去扯科拉背上的抗體,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個抗體羊毛似的纖維,感到軟綿綿的,富有彈性,一捏就陷下去,然後碰到堅韌的核心,再也掐不去了。
這些抗體是沒有頭腦的,連最原始的頭腦也沒有,因此把它們看成怪物、捕食者或者即使是蒼蠅,也都是錯誤的。它們不過是一些分子,其內部原子排列的形式使它們憑借盲目的原子間力的作用,依附到它們能配合得上的表麵上去。
格蘭特繼續撕扯抗體,抗體也繼續遊來。
“我——我——呼吸困——”科拉喘著氣說。
艙門打開了。杜瓦爾把科拉拉了進去,格蘭特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