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阿西莫夫被評為本年度的人文主義者,令他極為自豪。自70年代初加人這一運動以來,他一直投身於宣傳人文主義,並且利用一切機會進行公開探討。到了70年代末,這一話題已成為他公眾演說的重頭戲之一。他尊重別人的宗教信仰,也從不反對宗教,認為宗教辯論無論怎麼說都是一種侵犯他人個人觀點的行為,不願涉足這個領域。他承認宗教是許多世界性問題的根源,但同時又覺得宗教與個人的情感性格有著非常密切的聯係,因此不願則它妄加非議。
80年代初,阿西莫夫開始接著創作基地係列。這些及他的最後兩部機器人長篇,是他在那個時期最成功的文學作品。當時,他在雙日出版社的編輯是凱特·麥迪娜。1984年,她因故離開幾個月,接替她的是她的助理,但沒過幾天,助理也離開了雙日出版社。
工作的任務便落到了助理的助理、年輕的詹妮弗·布萊爾身上。當時她剛剛畢業,並沒有什麼編輯經驗,出版社的意圖隻是先堅持一陣,以便找到替代凱特·麥迪娜的人選。
在阿西莫夫的整個創作生涯中,他一直很重視與出版商保持良好的私人關係。自1970年搬回到紐約後,他每周都要去一趟雙日出版社。
有一次,阿西莫夫來到出版社,將其新近創作的《機器人與帝國》的全稿交給了詹妮弗。兩人交談幾分鍾後,阿西莫夫便離開了。
那天晚上,詹妮弗看了一遍手稿稍微做了些修改。她知道自己剛出校門,沒什麼經驗,但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同時,她也明白阿西莫夫的名氣之大及他對雙日之重要性,並不想惹他不高興。另外,她確實覺得這本書寫得不錯,隻需稍加潤筆便可。
第二周,當阿西莫夫來到出版社時,詹妮弗將稿件交還給了他。
阿西莫夫有點愣怔,他沒想到詹妮弗會親自動手修改稿子。那個晚上,輪到他來審閱修改的稿件了。
第三周,阿西莫夫到出版社時,將詹妮弗叫到了一邊,說他很滿意她的工作,尤其欣賞她的評注,認為所有的意見都是積極的,對她指出的問題,他已做了修改。
自那個下午起,兩人成了好朋友。隨後的幾個月中,詹妮弗在凱特·麥迪娜的支持下,繼續與阿西莫夫保持合作。凱特回來後不久,便跳槽去了蘭登書屋,阿西莫夫對到底由誰來編輯他的著作心中沒數,決定去拜訪雙日出版社的總裁亨利·瑞斯,建議由詹妮弗·布萊爾接替凱特。
瑞斯認為詹妮弗經驗不足,無法勝任編輯一職,隻同意她與阿西莫夫繼續在文字上的合作,而在技術上他的書則列入主編山階沃漢姆的編輯書目。阿西莫夫對此安排很滿意。幾個月後,當詹妮弗升任編輯有了自己的書目時,阿西莫夫的著作成了她的主要業務項目。從1984年起,詹妮弗開始接手阿西莫夫在雙日出版社的所有作品,直到阿西莫夫去世後,她仍負責整理他的零散遺作。
詹妮弗就像是艾薩克的第二個女兒,同樣她也是羅賓的一位密友。在艾薩克的晚年中,詹妮弗每周至少見他兩次,而艾薩克隨著年齡的老化,也越來越倚重於詹妮弗幫他整理作品。
在80年代,艾薩克生活中的一大樂事,就是加入了紐約的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社。他一直是個音樂迷,隻要有該社的作品上演,他幾乎每場必到。1984年,他甚至參加了該社創作的一部諷刺劇的演出。這是由D.加利諾編寫的一部獨幕劇,劇名為《驚喜的旅途》,也稱之為《巴士奇遇》。這次經曆又給艾薩克一個在觀眾麵前炫耀自己的機會,令他洋洋自得。他一直聲稱,如果他沒成為作家,恐怕早就加入了演藝圈。
艾薩克還給詹妮弗買了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社的會員資格證。她與阿西莫夫夫婦經常一起去觀看演出。
80年代中期,當艾薩克正在創作《基地與地球》時,有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寫不下去了,同時也感到很苦悶,因為早些時候創作的一部小說沒能上暢銷書排行榜。他憂心忡忡,睡不著覺,情緒非常低落,生怕這回讓雙日出版社失望了。他總是說:“詹妮弗,雙日在這部新作上投入了那麼多錢,而我卻什麼都寫不出來了。更糟糕的是,上次那本書連排行榜都沒上。”詹妮弗十分為他擔憂,安慰他說,錢算不了什麼,雖說上一本書沒成為暢銷小說,但從總體來看,書的銷路還是不錯的。
遺憾的是,這些話似乎並沒起什麼作用。這時,詹妮弗想了一個主意。那天晚上,她在家中的一張紙片上寫下了“馬克·吐溫”與“吉爾伯特與沙利文”這幾個字——這兩個都是阿西莫夫的所愛。她想,沒準他願意就其中的一個題目寫本書。
第二天早上,她自己先否決了馬克·吐溫,因為關於他的作品已經很多了。下午,阿西莫夫來到出版社時,詹妮弗見他仍悶悶不樂,便建議他寫本關於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的書。
這一招果然靈驗,阿西莫夫聽了後立刻來了精神。他笑道:“我一直想寫一本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的注釋本,但總以為沒有人會願意出版這種書。”離開出版社時,他又恢複了老樣子,步伐中還帶著一種新增的活力。
六個星期後,當阿西莫夫再次出現在詹妮弗的辦公室時,他將一疊厚厚的手稿擱在了她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詹妮弗問道。
“關於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的書啊。”阿西莫夫答道。
詹妮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即便是阿西莫夫的書也得經過編輯部理事會許可後方能出版,而她一直未將這個主意告訴同事們。等到下一次開理事會時,她急切地解釋了事情的整個經過,說阿西莫夫又有了笑容,已經開始接著寫《基地與地球》了,並且也擺脫了上一部小說給他帶來的失望感;但是,他想寫一部關於吉爾伯特與沙利文的作品。出乎她的意料,其他編輯都很讚同這個想法。
“他什麼時候能交稿?”他們問。
“昨天!”詹妮弗答道。
1982年,在他的基地係列新作《基地邊緣》(有關這本書將在最後一章討論)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後,阿西莫夫突然轉移到了另一個不同的領域,這是他從事寫作以來最為輝煌的時期。
《基地邊緣》取得的成功幾乎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在他的其他作品中沒有哪一部曾在如此短暫的時期內引起這麼大的轟動,這反而令他有些失望。但無論如何,阿西莫夫還是為自己在扔了14年之後仍能重新開始創作基地係列而感到驕傲。
1985年1月2日是阿西莫夫生活和事業的一個裏程碑。這一天是他66歲的生日。他從未想過自己要退休,為慶祝生日同時向世人表明,作為一名作家他仍充滿活力,他與珍尼特在第66街他們所喜愛的一家中國餐館舉行了盛大的晚會。這個被稱為艾薩克“非退休”的晚會,邀請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150名客人,艾薩克的所有新朋友和老朋友難得地聚到了一起:弗雷德·波爾與哈蘭·艾利森乘飛機趕來了,歐洲的朋友們越洋趕來了,紐約的朋友們也趕來了。除了老友中的拉利·阿什米德、馬丁·H·格林伯格、拉斯特與朱迪·琳·戴瑞爾夫婦外,阿西莫夫的家人也到場祝賀。晚會給人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他們將整個餐館包了下來,艾薩克與朋友分別致辭,席間美酒芳香四溢,眾人頻頻舉杯,直到淩晨才結束。客人們各自散去後,艾薩克才與珍尼特信步當車,穿過數個街區,回到了他們的寓所。
這是這群老朋友們的最後一次聚會了。9個月後的10月16日,艾薩克最親密的一位朋友兼同事朱迪·琳得了腦溢血,陷入了昏迷狀態,不久便撒手人衰,年僅43歲。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令阿西莫夫悲痛萬分。
在《艾薩克·阿西莫夫的科幻雜誌》的下一期編者論談中,他發表了一篇哀悼朱迪·琳的悼詞,深情地追憶了他們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及她捉弄他的一些惡作劇。整個科幻小說界中,他最崇拜的就是朱迪·琳了,他這麼寫道:
在我所認識的女人中,你是最熱情、最敏銳。
也最有才華的一位。
在這篇悼詞中,艾薩克回憶了朱迪·琳有一次是如何捉弄他,竟使他真的以為她和拉利·阿什米德偷偷私奔了。在1985年4月艾薩克與珍尼特的第15個“結婚紀念日”上,朱迪·琳與拉斯特、拉利還趕來祝賀,但沒過6個月,朱迪·琳卻已不在人世了。
他追憶了朱迪·琳是如何從70年代初一步一個腳印地幹到了《銀河》雜誌編輯的位置。他還記得這麼一件趣事。有一天,他收到了封名為弗麗茲·凡蓋爾森年輕女子寫來的信,自稱是《銀河》雜誌新來的編輯。阿西莫夫滿心好奇地給雜誌社打電話,被告知弗麗茲出去了。於是他們便開始了書信往來。不到兩個星期時間,兩人便在信中纏綿起來。艾薩克拿出了他與女人調情的伎倆,把信寫得極為撩人。這時朱迪·琳才怒氣衝衝地宣布她就是那個弗麗茲·凡蓋爾森,艾薩克如夢初醒。接著她又酸溜溜地抱怨他轉眼就把她給忘了,迫不及待地與她的繼任者調情去了。
確實,自朱迪·琳去世後,艾薩克從未忘記過她,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逐步擺脫了她的去世給他帶來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