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基地在前進》
自60年代中期雙日出版社首次出版了《基地》係列後,阿西莫夫便不斷收到讀者來信,希望他繼續接著寫這套書。盡管公眾興趣盎然,但阿西莫夫卻從未想過要續寫這套耗盡了他20歲時的年華且現在已有些生疏的作品了。最後還是他的出版商和朋友們略施小計,才使他重又開始了《基地》這部史詩的創作。
早在1971年,拉斯特·戴瑞爾就已開始催促阿西莫夫,讓他接著寫《基地》,理由是故事結束時,基地已享有了400年的太平盛世,兩個基地應該已經建成了一個新帝國。“阿西莫夫應該接著寫,”戴瑞爾抱怨道,他本人也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他說,阿西莫夫大不講理了,讓一大群書迷等得心焦。
然而,阿西莫夫總為自己分辯說,這套係列已讓他才枯思竭,他想寫點別的東西。1973年的某一天,戴瑞爾與阿什米德共進午餐時.決定給阿西莫夫施加壓力。兩人都是阿西莫夫的好朋友,對他的弱點了如指掌,於是便聯手設下一個圈套,即戴瑞爾將告訴阿西莫夫,他打算替他續寫這本書,並準備起草一份提綱交給阿什米德。
阿西莫夫聽到這個計劃後,自然是怒不可遏。他不允許別人來替他完成作品,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雖然對《基地》這部巨作已有些生疏,但畢竟是自己寫的,猶如親生的孩子一樣,他不能容忍他人碰它。當他將戴瑞爾的計劃告訴阿什米德時,這位編輯隻是說:“哦,沒錯,他是給了我一份提綱,看起來不錯。”這對阿西莫夫來說,不啻於奇恥大辱。他當即保證,他將盡快續寫《基地》。
1973年初,《諸神》剛出版,阿西莫夫便投入了《基地》係列的創作。這是自1951年阿西莫夫完成三部曲中的第一篇《曆史心理學家》後,創作的第一部基地係列小說。
作品被命名為《閃亮的權杖》。阿西莫夫一口氣寫了14頁後,便寫不下去了。不知為什麼,他找不到過去的那種感覺了,隻能決定先寫點別的東西,等有了靈感再說。
《閃亮的權杖》便被閑置在了阿西莫夫辦公室的一堆稿紙下。即便是戴瑞爾的威脅與詭計,也無法再度激起阿西莫夫的創作欲望了。他手頭總有忙不完的活兒,隻有先把這些活兒忙完之後,他才能潛心投入《基地》續篇的創作。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70年代末。1977年,雙日出版社當時負責阿西莫夫作品的編輯凱瑟琳·喬丹提出建議,問他是否有興趣創作一部大部頭的作品,一本很有分量的書——“續寫一部《基地》係列,如何?”然而事與願違,阿西莫夫卻決定寫一本自己的傳記。在隨後的兩年裏,阿西莫夫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套關於他生活的大部頭作品,這就是《記憶常青》(1979年)和《歡樂永存》(1980年)。
當阿西莫夫完成了這個在他看來近乎奢侈的創作享受之後,雙日出版社的高級編輯國蒂·布拉什克決定給阿西莫夫提個醒,以便讓他收回心來繼續《基地》的創作。
1981年1月,阿西莫夫去雙日出版社見他的編輯。當時凱瑟琳已經離職,繼任者是腎奧耐爾。兩人聊了一個小時,談完該談的事情後,奧耐爾告訴阿西莫夫,貝蒂·布拉什克在33樓的辦公室裏等他。
阿西莫夫喜歡誇耀,說雙日曾提出給他一大筆預定金,並斷定《基地》新篇將弓愧轟動,成為最暢銷的小說,為讓他動筆,他們簡直是極盡利誘之能事;然而利誘終究不比威逼,最後是他們聲稱如果他再不簽合同,就將他從貝蒂·布拉什克辦公室的窗口扔下去,這才將事情敲定。
雙日自然不會把他們的寵兒從那麼高的窗口扔下去。他們對阿西莫夫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你把出示一份合同、提供五位數預定金,隻是為了讓他盡快寫一部《基地》新篇這種作法稱也為信心的話。阿西莫夫抗議說,他得寫這寫那,根本沒有時間,但雙日毫不退讓。
阿西莫夫與雙日的合作一直很愉快,覺得自己能取得事業上的成功,雙日功不可沒。他也不想讓他們失望,終於在1981年2月5日下定決心,簽定了創作《基地》新篇的合同。
然而即便是在那時,阿西莫夫仍沒有找到創作的靈感。雙日強行預付給他的大筆定金,使他感到壓力很大。他一貫認為,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因此頗為痛恨還沒幹活兒即在他的脖子上掛了一副巨額支票的枷鎖。同時,由於創作其他作品產生的壓力,再加上擔心讓雙日失望,阿西莫夫直到四個月後,才開始動筆寫這部新作。
他決定重新讀一遍前三部的《基地》小說——這在30年來是第一次。然而,當他讀完《第二帝國》最後一頁時,他的第一個想法竟是:這都是些什麼呀?!全書沒有動作,人物間隻知道對話,除了他最喜歡的《騾子》之外,他看不出這部書還有哪些引人之處。直到他讀到詹姆斯·崗恩在該書首次出版後寫的一篇書評時,他才改變了自己的看法。這篇書評寫道:
三部曲的成功不在於動作與愛情——所有的動作基本上都是在台下完成的,而愛情幾乎無影無蹤——但它猶如一部精彩的偵探故事,懸念迭起,引人入勝。
事隔近10年,阿西莫夫重新翻出寫了14頁的《閃亮的權杖》讀了一遍後,覺得它仍然如初寫時那樣有新意,便坐了下來,寫起了第15頁。
很快,他又恢複了創作《基地》時的激情,文思如泉湧,在年底就寫出了全書的草稿。1982年1月17日,他將終稿交給了雙日出版社——此時距貝蒂·布拉什克勸說他續寫《基地》幾乎整一年。
雙日對阿西莫夫的文稿非常滿意。自阿西莫夫動筆以來,休·奧耐爾便不斷收到寫成的片段,認為寫得很棒。開始時,書名仍沿用70年代初的《閃亮的權杖》,但很快奧耐爾就明智地意識到,應該將“基地”一詞插人題中。1981年,有一陣他們曾考慮用《基地危機》這個名字,但在全篇完成後不久,兩人決定用《基地邊緣》。
奧耐爾讀完全書的最後一章後,當再次在雙日出版社見到定期而來的阿西莫夫時,問道:“太棒了,艾薩克,您當初為什麼不一直寫科幻小說呢?”
阿西莫夫顯然對《基地邊緣》也很滿意,並已為自己能續寫這部巨作感到自豪,因為他故意在故事中留下了一個未解的線索,以便將來再寫續集,也就是整套係列的第五本書。
《基地邊緣》保持了原來係列的風格,是三部曲的自然延續。它講述的是另一位阿西莫夫創造的典型的英雄,議員格蘭·崔維茲的冒險曆程。
崔維茲認為,騾子已經徹底破壞了夏爾登計劃,基地政府假稱計劃仍在進行,其實是在欺騙人們。他同時還認為,第二基地並未被摧毀,它正操縱著第一基地的命運。
故事開始時,崔維茲與基地的市長發生了爭執。市長哈拉·布朗洛被稱為“青銅布朗洛”,是位上了年歲的女人,性格剛強。她擔任市長已有數年,這是基地曆史中相對和平和穩定的時期。她非常渴望在有生之年能見識一些冒險之事,並且私下裏也相信第二基地仍然存在,因此設法讓崔維茲卷入了一場公眾醜聞,將他流放出了基地,安排他踏上了尋找對手的征途。
故事接著轉移到了第二基地。正是阿西莫夫的這種。情節設計,使得《基地邊緣》真正成為了前幾部基地小說的不朽續作,激起了讀者的興趣。在前三部作品中,我們對第二基地所知甚少,隻認識少數幾個第二基地人如貝利·肯廳恩,凱爾甘的夫人卡利雅及第一發言人普林姆·帕爾沃。顧有看過第一基地故事的讀者都想更多地了解神秘的第二基地。《基地邊緣》則將我們帶人了第二基地的心髒、它的中心聖地——發言人會議。
從哈裏·夏爾登時代開始,第二基地就一直在發展心智威力。這種威力能看穿人的心思並輕而易舉地操縱別人的思維,因此盡管第二基地的成員為數不多,但他們真正控製著整個銀河係的命運。
前三部的結尾曾提到,第二基地是在特倫特星球——也就是老帝國的所在地建立起來的。真正的第二基地人是12名發言人,他們組成的小組控製了一切。另有幾千名第二基地人維持著社會的運轉,但發言人會議擁有最強大的心智能力和最精確的數學能力,監督計劃的執行,並控製著“璀璨明燈”——引導銀河係未來的指路燈。
年輕有為的發言人斯托·傑恩迪伯雄心勃勃並富有遠見——屬於基地議員崔維茲式的人物——與其他幾位發言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他也認為夏爾登的計劃失敗了。他還得出結論,認為銀河中另有一組織存在,就如第二基地控製著第一基地一樣,這個組織也正控製著第二基地。結果傑恩迪怕重複了崔維茲的命運。發言人會議做出決定,傑恩迪伯必須進入太空,尋找這一組織,並在必要的時候摧毀它。
與此同時,崔維茲已找到了這個組織——蓋阿星球。在這個獨立的星球上住著獨立的個人,他們被一張心靈之網(或稱為集體的無意識)聯係在一起。由此而產生的超能遠遠大於個人的能力。隨著故事的發展,我們發現蓋阿星球的居民實際上都是些機器人。故事中還捎帶著提到,騾子原來就是蓋阿星球的叛徒。
騾子是個自大狂,想遠離蓋阿星球上的眾人。而星球上的其他人卻認為,他們得到了指示,必須推翻夏爾登的計劃,創造出一個更美好的未來,以取代舊帝國滅亡之後的黑暗時代或取代夏爾登的兩個基地。由於蓋阿人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獨立存在,並擁有聯合起來而產生的巨大威力,所以他們認為自己的方式是人類最美好的未來——換句話說,就是創造一個銀河蓋阿。
但蓋阿麵臨著一個問題。因為這些獨立的個人都是機器人,不能決定自己的計劃是否真能為人類創造出更美好的未來,因此他們必須遵照機器人的定律,找一個擁有強大直覺能力的人來為他們做出決定。於是崔維茲成了最合適的人選,他必須對人類的未來做出決定。
當崔維茲、傑恩迪伯與第一基地市長都抵達蓋阿星球時,故事達到了高潮。為決定人類的未來,他們展開了一場智慧與力量的較量。
最後,崔維茲被迫做出明確決定,選擇留在了蓋阿,而傑恩迪伯與市長則被送回了各自的基地。他們相信自己已完成了使命,將發生的一切忘得一幹二淨。
在《基地邊緣》的結尾,崔維茲發現對自己的決定並沒有把握,但為了建立銀河蓋阿的機製卻已經啟動。阿西莫夫巧妙地在結尾開了個口,以便接著寫續集。即在下一個故事中,崔維茲將竭力尋找證據支持他的決定。
在寫《基地邊緣》時,阿西莫夫雖不得不聯係到前幾部《基地》係列中的故事,但也加人了一些新的素材。這些素材都是以20世紀下半期現實世界的種種發明為基礎的。如在早期的《基地》叢書中,阿西莫夫並沒有真正提到計算機,但在《基地邊緣》中,他卻對計算機進行了充分的利用。崔維茲駕駛的一艘奇妙的“遠星”號超現代飛船,就是由一台與崔維茲大腦聯網的計算機操縱的,而這是第一基地創造出的最高級機器。
此外,蓋阿構想對阿西莫夫構思的這個故事也產生了有力的影響。在阿西莫夫寫這個故事時,英國化學家詹姆斯·拉夫洛克已創立了他的“蓋阿假說”,假定地球是一個獨立的生物,能夠自我調節,保護自己不受外界的影響。這個假說給阿西莫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創作《基地邊緣》及其續篇《基地與地球》時,他圍繞這一理論編織了大部分的情節。另外,阿西莫夫對“超級生物”這一概念也很感興趣。在他1956年寫的《最後的問題》中,人類在某一階段競融為一種超級生物。拉夫洛克的蓋阿假說使阿西莫夫繼續編寫故事有了一個更為牢固的框架。
同時,阿西莫夫也受到了時事的影響。特米勒斯的女市長、“青銅布朗洛的原型無疑就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夫人。早在1981年,她就以態度強硬聞名於政壇,被稱為“鐵女人”。
《基地邊緣》的結構與早期的《基地三部曲》完全不同。前三本書是短篇小說的合集。這些短篇在10年中斷斷續續寫成,直到後來才被編輯成書,而《基地邊緣》則是一部長篇小說,講述的也隻是某一時間段裏的一個特定故事。這本書於1982年10月出版,緊接著便躋身於《紐約時報》的暢銷書行列,上榜時間長達25周,令阿西莫夫驚詫不已。
過去,阿西莫夫從未寫過一本暢銷書。雖然他所有的作品幾乎都賣得不錯,但它們都是在較長的時間內才取得令人矚目的銷售成績;如果他的《基地三部曲》能在短期內創造出當初的銷售成績,自然早就成了頭號暢銷書。《基地三部曲》曾令數代科幻小說迷如癡如醉,人們急切想看到這部長篇故事的續篇;而現在,經過了30年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到1980年底,《基地邊緣》單在美國的銷售量就超過了100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