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固不敢妄疑三位和一班厲鬼有甚麼來往,可也不信三位是奉了哪一方麵的命令,前來調查鄙人職務的。鄙人生平好客,尤其歡迎同道之士。不料今天逢著三位道長種種議論,使我大失所望。究竟三位有何見教,因甚不談人事,隻說鬼話,敢乞明白賜示。”說罷,板起麵孔,一言不發。三仙聽說,相對大笑,都道:“先生真乃天下負氣的奇士。若照今人的誌趣,不為陽間官宦,就在陰曹地府,先當吏胥也是好的。不道先生膺此重任,竟還引為不滿。可見人生懷抱大小,誌向高下,自有不同。但不知先生之誌,以何者方為高尚,平生誌在何種為業,可得聞乎?”長房先時抱著滿肚皮的謙恭,和放著一腔子的虛
心,把三位迎了進來,總當遠方道者專忱見訪,必可叨領一點教誨。後來被三仙那麼一激,心中激出火來,哪裏還把他們放在心頭,因即冷然說道:“人各有誌,誌之不同,各如其麵。
蒲水相交,兩無關係。我固不暇道問三位的來曆,三位卻要知我的誌向如何,豈非多事?”張果見他動了真氣,忙笑而道歉,說道:“向來謀麵,竟不知先生對眼前職務如此勉強奉公,並非由衷之事。想先生誌願,必有高於現在所任的事情十百倍者。
某等既未前知,不期語氣唐突,敢乞恕罪。至才問先生之誌,無非仰慕氣節,妄思結交之意。何意氣節如先生,道德如先生,獨以一言芥蒂,輒作盛怒之狀。似先生度量氣魄,當欠闊大。
如此氣小量窄之人,恐怕隻能辦陰差,充鬼職。神仙大道,卻非所宜。或者先生另有所誌,畢竟有勝於神仙者乎?假定誌在修仙,或與神仙等類之事,似乎非先生這等氣度所能學來,還望明察為幸。”長房本欲冷淡他們,免得再來纏繞。不料一怒之餘,又被人家資為笑柄,竟其當麵侮辱,此氣如何忍受得住?但見他麵上忽而現出紅光,忽又露出青筋,滿臉孔不悅之情,完全流露出來。隻是細味張果的話,卻又確有至理。因即轉念道:不管來人的人品如何,有甚話說,而我之為我,還該格外友善,格外虛心,方能提高自己的身份,方能見得修道人闊大宏偉的胸襟。一言不合,悻悻相問,真是猥鄙小丈夫之事,犯不著學他。如此一想,頓時消卻盛怒,反向張果拱拱手笑說:“三位辱臨,隻此一言,賜益良多。鄙人敢不拜受。不敢相瞞,鄙人生來運蹇,自幼孤立,未得趨庭之訓。後從先師王一之學得符咒之法,也與大道無關。先師下世,鄙人原擬棄家遠遊,訪求名師。偏偏又奉命繼承師職。縱然行止無礙,而職責分心,未容專精玄理,以此耿耿於心,時引為憾。不意三位遠道蒞臨,不以正道相助,反就鄙人所隱恨者,刺刺不休,似
諷似譏,在三位原屬無心之言,在鄙人卻引為莫大失望,不覺悻然之態現於辭色,實是故耳。”三仙聽說,又相向點頭,說一聲孺子可教。六日互示,踴身離地,滿院中忽現五彩祥雲,冉冉升空。室中陣陣芬芳,為塵世所未聞,令人神誌徹爽。長房大驚大駭,慌忙仰頭上望,則見三仙立在雲中,朝著下方嗬嗬而笑。長房忙不迭地跪在地下,磕頭大叫:“三位仙師,方才弟子有眼無珠,出言冒撞。還望仙師憐念弟子一片忱心,恕其罪過,俯賜收錄,刊在門牆,使弟子得以早脫苦海。弟子有生之年,皆感仙師大德。”張果聽了,在雲端把手一擺,命他起來,隨即說出自己的來曆。問他果有誠心,可於三日內到城西白雲山頂,有古廟一座,我三人皆在那裏,當有妙道相傳。限期到達,不得稍有遲早。”說畢,彩雲凝合,人影俱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