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拜會土地(1 / 1)

這日子過得波折,倒也忘了前陣子老葉那番含情脈脈了。經香閣畢竟是與酆都有過節的,再在老虎眼下謀皮,多少是不太合適的。然,老葉實在逼的緊,當初劃船那會兒都沒發現他有這般本事,現如今,到底是長大啦。落殤說過她變臉比翻書還快,實乃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麼說,便是鬼水城的錯了,可再一反觀魚雁,這就是鬼水城的水與土不太一樣了。初初覺得這道理太過牽強,畢竟落殤那廝是被她一路欺負過來的,偶爾反擊的話是不能信的,可這道理用在老葉身上,就有那麼些恰當了。可不是酆都的水土養的麼?

恐是昨日門窗未關,夢裏竟覺得有些小冷。暗惱大雁太不夠義氣,就連半夜都還不消停。如此,在她不能將身子縮的比糯米團子還小的時候,才將將醒轉。

床頭有個身影,穿著一身黑衣,大半夜的隻見一個腦袋,這讓她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然,那少了一團巴掌肉,去了滿臉胡茬的,不是崔判官是誰?

“姑娘不必拘禮,隻管躺著就好。”崔判官不知從哪裏學來的一套道理。她不過是受不住夜裏的寒風,後又被那一顆腦袋嚇的忘了言語。

“我自以為姑娘剛才那姿勢有些難登大雅之堂,嗬嗬,不必拘束,隻管放鬆。”誠然她是個將話本子精髓深入到骨子裏的,卻也難以接受此人在一旁唧唧歪歪幽會佳人,恰恰是,這佳人還是她。

晨起桌上擺著一幅畫,畫上的女子皺著柳眉,看著一簇海棠,卻是穿著一身鎧甲。

她甚是發愁。

不知誰說起凡人有什麼心願自可與天上的神仙說說,大多是可以應驗的。然,尋人這類的,自是該去找土地的。

因是細雨霏霏,路上行人皆打著傘,她亦是撐著那柄不甚牢靠的紅傘慢慢踏著台階,在一麵銅鏡甩出一個弧度之後唏噓了許久。俗話說,心誠則靈。誠然,她的心並未很誠。那柄銅鏡也甚是巧妙的將她的傘骨給折斷了。於是,她愈發愁了起來。

“嘖嘖,柳葉眉,小家子氣。”

這聲音滄桑中帶著些尖銳、風塵裏帶著些刺耳,甚是熟悉。而腳邊那隻銜著銅鏡的靈兔又恰恰將那肥肥的肚子抖了三抖,露出那顆碎了的牙來。如此一回想,可不就是土地廟外的那個瘦兒吧唧的神棍麼?

話說趙椏離家出走之前便是先扔了這銅鏡,後是捏了一團淚,將那屋外的桃花樹給澆了一澆。那日風和日麗,偶並著天上那扒拉的幾朵雲。不過是閑著無事尋個好位置看著夫妻倆鬧騰,卻在桃花樹下摸著厚厚一層鹽堿,委實不容易。

後是趙椏委屈地將她望著,這番困惑欣喜警戒的模樣著實把她弄得眼花繚亂了會兒。誠然她是個很有善心的閑人,初初為他們塑容之時便是撿著好看的來,沒想這番妝容倒是給宋昱帶來不小的麻煩。其實也就是將眉宇之類的修了一修,順帶著將趙椏的麵容恢複成二八青春模樣,沒想婉嫣閣中的姑娘以此為美,那全是她的錯了。

此番神棍先生扔著銅鏡,又怪上了柳葉眉,那大半是被姑娘給傷的。她如此想著,便將那漏風的靈兔抱起,慢慢往台階上走去,

怪她近年出門少,竟不知小眼細眉紅嘴白麵是如今之時尚,她那老邁的小心肝愣是不爭氣的停了一停。

“啊哈,先生這副妝容倒是讓我想起城西那裏的姑娘了,著實可愛的緊,可愛的緊。”她不過是與之恭維了幾句,倒是讓他更似惆悵了些許。不得不說,恭維的話真是門藝術,畢竟老者若是太過實誠,那是會傷了小輩們的心的,然,昧著良心說話卻是會長痔瘡的,那隻能以‘可愛’二字作結了。隻見神棍托腮沉思,戚戚然的模樣好不痛苦,又加之這副妝容,痛苦的便不止他一個了。顯而易見的,這番唏噓甚是沒有達到久別重逢的感人效果。

兩人皆是一歎。

“不知你是瞧上哪家姑娘,而那家姑娘又是歡喜這種樣貌的。恩……你不用這般看我,我是不歡喜這模樣的。”藍棲手裏的兔子從她懷中後腳一蹬撲了出去,這姿勢是挺銷魂的,可若是沒那眼力勁,就像這隻兔子,如此壯烈的磕上了桌案,硬生生賠了最後一顆大門牙,那卻是不值得的。

“聽說西街女子皆愛這般打扮,活到我這歲數家中還沒個婆娘縫縫補補做個小菜擦個鍋什麼的,著實丟人的緊。現今這唯一能顯擺的靈兔也自毀了門麵,我還拿什麼去見那邀我喝茶的姑娘?”

她拿出桃花扇扇了好一會兒,連帶著空氣中都能見著細細的粉,可見神棍此番臉上的白麵不是一般的多。她輕輕咳了一咳,眼風中那隻靈兔篩糠般踩在銅鏡上,而它那主人也掩麵哭泣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合上了扇子,收了破傘,在神棍旁尋了個位置坐下,自顧倒了杯茶水,思忖了一番道:“左右不過喝個茶,我陪你去就是了。”

土地甚是感激的將頭拋了一拋,而她卻是一個趔趄將茶杯往地上滾了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