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走廊已是曲折回環到了戚棠閣,閣外的槐花蓬蓬勃勃開的正是時候,卻也像極了八年前母妃薨的時候的雪,清清淡淡,淒淒戚戚。文越不禁有些失神,腳下也失了準兒,一腳絆在了台階上,幾乎滑跤,還好一邊的泠兒漣兒眼疾手快扶住了,漣兒緊張的問:“公主你沒事吧?”
文越站起身來:“無妨的,隻是我自己不小心罷了。走吧,去開了戚棠閣的門好尋衣裳。”
“是。”泠兒漣兒應道。
打開那扇熟悉的暗花木格門,就像是釋放了心中受困已久的回憶囚籠,像是失落的潮水,文越幾乎窒息在難以言說的思念中。每一個物什都是那個時候的幸福美好,而如今卻未免失了許多顏色。雖說文越不許人隨意動戚棠閣的一珠一玉,卻到底時時囑托人細心打掃,不叫灰塵覆蓋,也算是不令年華將其腐蝕。如今看來,依舊是舊時模樣。
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拂過那些墜著茜色細珠的天青色紗幔,叮叮零零煞是好聽,聲音纖塵不染,像極了十年前母妃纖塵不染的聲音。
“母妃母妃,你看文越摘的槐花好不好看呐?”小小的身子撲進母妃的懷裏,撒嬌著舉起手裏那一串尚帶著露水的如雪槐花,眨著雙眼期待而又開心地望著母妃。
“好看,好看的,”母妃溫和又寵溺地笑著,“文越摘的最好看了。”
懷裏的小人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從手裏分出一小枝,費力地輕輕簪到母妃的發髻邊,然後端詳了一番,咯咯咯地笑起來:“母妃也好漂亮好漂亮。”
母妃開心地笑著,想到身在宮裏這個汙濁見不得人的地方,卻又將眉鎖起來,把小人兒緊緊地攬在懷裏:“孩子,你是帝王家的孩子,母妃多希望你能純淨地長大,不要教這汙濁蒙蔽了你的眼睛。”聲音裏是無奈是疼惜。
一邊的貼身丫鬟阿瓊擔憂地看著眉頭緊鎖的主上,安慰道:“娘娘不要這麼說,皇上這麼寵公主和您,怎麼會……”
“花無百日紅,後宮本來就是隻見新人笑,不見後人哭的地方,況且……”話不必說完,母妃活生生咽下後麵的字句,“隻要文越能好好長大就好。”
那是曾經我不懂的東西,文越用手拭去眼角的那一絲絲晶瑩,那時不明白為什麼母妃會說那麼憂傷的話,不懂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母妃薨了,她才徹徹底底地用七歲的年紀該有的純真和幼稚換來了不應該屬於她的成熟和恨,她才從似懂非懂蛻變為看透這黑暗汙濁,她,恨那汙濁,恨那爾虞我詐。
可是,她才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憑什麼要承受那些汙濁,憑什麼把童年用來修煉她不該有的恨。
文越想到不甘處,整個人都不禁顫起來,指關節握得發白。
“公主,公主!”泠兒見文越神色不對,忙晃了晃她,“公主怎麼了?”
文越回過神,冷汗簌簌地搖了搖頭:“沒,沒事,快找吧。”
“可是公主你……”泠兒看著公主蒼白的臉,擔心的緊。
“別磨蹭了,快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