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望川秋水
長江兩岸,水運昌盛,饒是寒冬也不鬆懈,高蟬沿江而行,一是他喜歡熱鬧,二是這江客甚雜,可以打聽到許多消息。就在方才,他從一個江湖客口中得知,薑家孤女乃蜀山派大長老弟子,得知父兄噩耗,已下山尋仇了。據說此女天賦極高,在蜀山眾弟子中也是佼者。
“昆侖對還陽禁咒虎視眈眈,琳兒又惹了蜀山的人,還是盡快回城再做打算吧。”
“我的天!”高蟬驚呼道。自林道走出,高蟬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短短三月,汜水城的簡易土城牆加固翻新,已有兩丈之高,不僅如此,城門之上是三個蒼勁的金漆大字“汜水城”,看這勁道,應是出自金戈之手。城牆上還站著兩個青壯衛士,見高蟬出現,二人豎起手中之弩,喝問道:“來者何人?”
二人容姿英偉,舉手投足間,殺機盡現,看這陣勢,顯然訓練有素,高蟬也不識得,暗想應是爾雅新招的人才。隻是在自家門口,還被箭矢相對,心中難免不悅,一個翻身縱躍,已立於城牆之上。這般詭異身法,著實令人心驚,看見二人愣神,高蟬滿心得意。
“嗖!”一支弩矢穿空而過,高蟬閃身避開,一衛士疾步踏出,右手緊握跨側的一柄匕首,高蟬專攻輕功與近身暗殺術,對這一基本招式並不陌生,隻是此人臨陣決機間,反應過人,倒讓他又驚又喜。
高蟬側開他的攻勢,那衛士忙回刃反刺,高蟬見他雖明知實力懸殊,攻取之間卻毫不慌亂。他約二十年紀,武功雖不高,但比之汜水城眾弟子,這份沉穩是誰都不及的。雖年長幾歲於己,高蟬卻是想借此機會指點一二。
二人又過了幾招,那另一衛士也回過神來,朝城內大聲喊道:“琳姑娘,有人闖城!”
話音剛落,耳側一陣勁風刮過,夾雜著銀鈴激蕩之音,震得高蟬一瞬恍惚,高蟬驚呼不好,雙指疾出,搶過那衛士手中匕首,向身後投射之際,人已踏出數步開外。
身未站穩,頸上一涼,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望著眼前冷若寒冰的女子,哆嗦道:“琳兒,你下手沒輕重,會誤殺我的。”
女子目色空洞,神情冷漠,仿佛沒聽到高蟬說話,指間的匕首也未有絲毫動顫,好似冰雕一般。
見高蟬已被製住,那衛士上前問道:“琳姑娘,他是?”
“高蟬。”
輕聲吐出二字,水袖一揮,鈴音飄動,那柄匕首已鏗鏘入鞘,也不理會三人,徑直向城內走去。
雪後清暉照映在她身上,那個紫色衣服的女孩,銀色長靴,足尖點地而行,十指上的銀鈴索閃爍涼光,微風吹動,淡淡的鈴聲擊蕩著心神,似乎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兩年不見,她的武功強大地超乎想象。隻是這般,不會孤獨嗎?
“蟬少爺,在下衛疆,方才得罪了。”那衛士開口,把高蟬拉回神來。
高蟬平日被金戈,爾雅欺負慣了,聽他這麼一叫少爺,好不習慣,賠笑道:“衛疆大哥恪守,是蟬兒戲弄不對在先。”
“蟬少爺武功精湛,改日還要再討教幾招。”之前的交手,高蟬有意指點,衛疆不是不知道。
說到武功精湛,剛才連琳琅一招都接不住,他自覺羞愧,尷尬笑道:“許久沒回來了,我先進城去了,再會。”說罷飛身下城牆,大步向稷下宮走去。
“蟬兄弟回來了!”一個婦人叫道。高蟬望去,見是秦望川的母親韓嵐,高蟬雖與望川同齡,但論起輩分,望川還得叫他師叔,因此秦夫人這般稱呼,高蟬見她拖著個板車,問道:“秦大嫂,這是去幹嘛啊?”
韓嵐放下板車,撮了撮手,說道:“天冷了,姑娘讓我給守城兄弟送幾壇酒,蟬兄弟要不要嚐兩口?”她說的姑娘,自然指的是爾雅。爾雅這幾年的功績,除了把這個荒村建成汜水城之外,對每個人也關懷備至,各司其職,各抒所長,城中百姓對爾雅極為尊重,因是姑娘家,礙於直呼名諱,又不知其姓氏,就稱姑娘。
“不了不了”高蟬擺擺手,道“我不會喝酒,先走了。”前方人又多了些,等下肯定又有一大波人要客套幾句,他此時有一堆的問題想問爾雅,不願多作耽擱,別了秦夫人,施展輕功,幾息之間就穿過人群,來到稷下宮中。
爾雅正坐堂中,不知在計算著什麼,見高蟬走進,歡雀起來,道:“蟬兒回來了!”打量一番,又道:“瘦了,大人知道可要心疼了。”
高蟬哽道:“哥哥,出關了嗎?”
爾雅搖了搖頭:“除了還陽禁咒的反噬,陰脈咒術也極難壓製,大人同修陰陽逆咒,形勢凶險,克服這些,隻怕還要兩三年。”
高蟬嗯了一聲,不再說話。爾雅見狀,說道:“不過,大人讓琳兒帶了句話給你。”
“什麼話?”高蟬問道。
見狀,爾雅笑道:“大人說:蟬兒一定要聽爾雅姐姐的話啊~”
高蟬白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爾雅說道:“好好好,蟬兒長大了,怎麼樣?出去這麼久,有沒有遇到心儀的姑娘?”
高蟬聞言,想起那日初雪海棠,不覺笑了出來。爾雅見他失笑,忙追問道:“真有啦?快告訴姐姐,是哪家的姑子,姐姐上門給你提親去。”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大戶人家,還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呢。”
“哪個大戶人家敢嫌棄我汜水城少爺,我家少爺生得這般俊俏,就是公主也娶得。”爾雅越說越得意,仿佛汜水城是個與長安洛陽比肩的都城一般。
高蟬與白棠不過一麵之緣,也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說,便開口問道:“姐姐,這次回來看到許多陌生麵孔,還都是青壯,這是怎麼回事?”
“是楊溢。他收服了附近的山賊,城中建設多虧了他們,大哥挑了幾個有底子的訓練,作城防之用。”爾雅收了玩笑,說道。
“他們,是不是出事了?”高蟬問。
他行走江湖多日,消息自然比這孤城靈通得多,爾雅便直說道:“你離開汜水城第二日,他們出城采辦,望川與楊家兄弟發生爭執,楊家兄弟重傷了望川,逃走了。望川昏迷了好幾日,雲家姑子氣不過,偷走了望川父親留下的霸劍劍譜和真罡劍,也出城去了。”
“楊家兄弟怎麼傷得了望川,還傷得這麼重?”高蟬問道,若論武功,他與望川不相上下,他勝在輕靈,望川內力卻略高一籌,而楊家兄弟功力淺薄,不可能傷得了望川。
“陰脈咒術!”二人同時說道。
“也不知那兩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高蟬輕歎,不論如何,楊澈也是他唯一的徒弟。
“我倒不擔心他們兩個,楊澈自封印解除後就如同變了一個人,身上那股陰寒之氣連我都覺得恐怖,況且楊溢心思細密,不會出什麼大事。雲櫻身上的霸劍劍譜與真罡劍,才會招來無盡的禍端。”
霸劍,高蟬曾聽望川提及,相傳是西楚霸王留下的一路劍法,劍氣霸道無比,極少有人能駕馭,望川的父親便是因修習霸劍而狂性大發,成為武林公敵。因此,這套劍法金戈一直都不傳予望川,隻因不想讓他步其父後塵,踏入修羅之道。雲櫻小小年紀,又任性妄為,看來月伶說的都是真的。